小缒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
洛欢：……
问了白问。
“但是我感觉很亲切，很温暖。”
小缒补充道。
“那天我走进来的时候。”
洛欢皱了皱眉头。
难道小缒以前是他们店的客人？
小缒认真思索了一会，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进来之前我就知道——”他大声宣布道，
“——我在这里一定能吃到好吃的！”
“……”
“你当时不是闻着香味进来的嘛。”
洛欢扶了扶额头。
果然这种问题就不该问小缒。
“现在绿豆也差不多泡好了，不然我先处理一下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朝厨房走去。
“啊……想要晚上吃上的话，是不是用高压锅比较好啊？”
用电饭煲是比较方便，但是用时也比较长。要把绿豆煮到入口即化的程度可能需要两个小时，不要说之后还要冷却冰镇。
可是用高压锅，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
纠结了一会，洛欢还是去橱柜里找高压锅了。
虽然高压锅使用完以后清洗也要麻烦很多，但反正还有小缒在嘛。
这样想着，洛欢打定了主意。
“夏天还是绿豆汤最解暑嘛。”
洛欢忙碌了起来。
绿豆洗净泡发，然后加入糖和大半锅水，在高压锅里煮上二十到三十分钟。
期间只需要看高压锅的压力嘴喷出来的汤的黏稠度，就可以判断绿豆是否已经煮好了。
把燃气灶打开以后，洛欢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去。
“和红豆一样吗！”
小缒说道。
“一样……不对，不一样。”
洛欢被问住了，在脑海里努力整理了一下这些习惯性操作的逻辑。
“应该说材料和步骤是差不多的，都是用泡发的豆子、冰糖和水炖到焖烂，但是配比不一样。”
他说道。
“红豆的颗粒比较大，一般是做成浓浓的红豆汤，或者干脆熬成红豆沙。”
“所以豆子和水的比例大概是1:2，糖至少要和豆子一样多。”
“绿豆一般是喝清汤，水要放到豆子的好几倍多呢。这样煮好凉了以后，就可以当成饮料喝了。”
“所以红豆时常作为刨冰、奶茶这些甜品的添加料出现，但是绿豆就很少，因为绿豆汤本身就是饮品了。”
说完，洛欢把目光转向了开始“噗噗”喷气的高压锅。
“我还真没试过把绿豆熬成浓汤呢……不过，味道应该也不赖吧？”
他说道。
小缒看着压力嘴里喷出来的白气，歪了歪脑袋。
“好熟悉的味道。”
“你又熟悉了。”
洛欢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说说有啥味道是不熟悉的？”
不过如果小缒以前真的是他们家的客人，大概也是吃过绿豆冰豆花的吧？
洛欢暗暗想道。
“这些绿豆可以煮好大一锅绿豆汤。除了放在豆花里的、直接喝的……”
“……要不剩下的做成冰棍吧！”
小缒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洛欢兴奋的脸，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冰棍！”
“嗯，我记得小时候奶奶也常做。”
“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能买到各种口味的雪糕。所以我奶奶会在煮完一锅绿豆汤以后，倒满几个冰格，往里面放上牙签……”
“这样冻好以后，就是一个个小冰棍了。”
“有时候她也会用蜂蜜水做冰棍……但还是绿豆汤冰棍最好吃！”
听到洛欢的形容以后，小缒的眼睛就直了。
“那我也要吃！”
“嗯……”
“不过冻成冰棍至少还要三个小时吧。”
“哎……”
小缒瘪了瘪嘴。
冰棍要晚上吃，豆花要晚上吃，肉也要晚上吃。
……不对，晚上还吃不了肉……
苦涩.jpg
洛欢看到小缒低着头，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了？”
小缒：“咕——”
他的肚子替嘴发声了。
“不是……吃完午饭到现在也就两个多小时吧！”
看着小缒委屈的神情，洛欢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下午都有吃点心，所以肚子习惯性饿了吧。
胃口这东西还真是不能惯着。
“现在哪里去找合适的点心啊……”
话是这么说，洛欢还是站了起来，翻箱倒柜了一阵。
“树番茄啊……”
看来只能做这道传统甜品了。
*
“我是真没想到，这道菜还能在我们家重出江湖。”
洛欢一边切树番茄一边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太简单了，所以在以前是非常家常的小甜品。”
“但又是因为太简单，在后来食物越来越丰富以后，就没人愿意做了。”
说话间，洛欢把勺子放进了碗里。
“喏，已经好了。”
“这么快！”
“是啊……白糖拌番茄，只要把番茄切块撒上白糖就好了。”
洛欢收拾了一下台面，就端起碗朝外面走去。
“通常来说应该用普通番茄，可是家里不是没有了嘛，刚好冰箱里有冰镇的树番茄，就拿来用了咯。”
“不过树番茄的皮比较硬，一般都要去皮。我懒得处理了，你吃到皮以后吐出来就好。”
小缒哪里能等到听完他的话，接过碗以后，一大勺已经下了肚。
“好吃哎！”
小缒抹了抹嘴。
“就是皮有点硬。”
“……”
洛欢翻了个白眼，心想说他爱怎么吃怎么吃吧，便也端着碗吃了起来。
树番茄比普通番茄要小得多，果肉吃起来更有胶质感，也更有“番茄味”。
没想到树番茄拌起白糖来，是另一种好吃的感觉。
“真的好奇怪哦，明明都很好吃。”
他说道。
“和绿豆冰棍一样，明明很好吃，又简单到谁都能做……可是这些伴着我们小时候长大的零食记忆，就这样消失了。”
“随便一个小杂货店就可以花几块钱买到各种雪糕，甚至不用出门，在手机上点个外卖，半小时后就能吃到了。”
“可是自己做明明也用不了半小时嘛……一个绿豆雪糕的钱都能买一斤绿豆了，可以吃半个夏天呢！”
洛欢低头看着碗里残留的番茄汁。
“我真是搞不懂。”
如果用学校里的知识解释，大概可以扯到“消费主义陷阱”上面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明明知道是陷阱，大家都要跳进去呢？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轻声说道。
“小时候和长大以后……我不知道出问题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是啊，这二十年社会确实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手机这个东西嘛，以前也没几个人有，用起来还没有电话方便呢。可是现在，没有手机哪个人活的下去啊……”
“哦，我说的是我上学那个城市。”
“在这边还好啦，至少可以去菜市场，现金支付也还是在用的。西郊那里一直生活着的老人也不怎么用手机，可是古镇被开发以后，就有很多跑过去开店的年轻人，还有游客……”
“也有很多地方开始用手机支付了……我总觉得好奇怪。”
“和那里的农田一点都不搭。”
洛欢一个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我也不是要说科技发展怎么样啦，毕竟手机普及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但是生活真的方便了好多。尤其在大一点的城市，你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要有手机就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
“出行啦，购物啦，都很方便。”
“甚至找实习、上课都可以不用出门就完成。”
“可是……”
洛欢回想起自己决定退学的那一天，陷入了沉默。
小缒舔完了碗里最后一点番茄汁，抬起脸来。
“可是什么？”
他的嘴角挂着红色的汁水，看起来像个吸血鬼。
洛欢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眼看着番茄汁就要滴到小缒衣服上了，又急忙忙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嘴。
“哎……”
“就是感觉更像蚂蚁了。”
洛欢说道。
“以前我们没有目标，但还会去找。现在大家自以为有了目标，就不去找了。”
“可是实际上，大家还是在抱头乱窜。”
“我不想再这样过了。”
他垂下了眼。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说完这句话，洛欢意识到了不对，猛地抬起头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活着不好……”
小缒直直地看着他。
“为什么用钱买不到幸福，却抛弃了幸福去换钱？”
“为什么嘴里说着讨厌，脸上却堆着虚伪的笑？”
“为什么坏人活得比好人久？”
他重复着自己第一次进门时说的话。
洛欢一愣。
“所以嘛，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小缒一字一顿地说道。
洛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小缒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和平时很不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缒“平时”是什么样，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小缒啊……”
洛欢心情复杂地开了口。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的吗？”
小缒摇了摇头。
“不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嗯？”
“这段话是我听到的。”
他抬头思考了一下。
“是我在外面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听到的。”
“这样啊……”
洛欢松了口气。
小缒看起来就是个极度单纯的孩子，好事坏事都不往心里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原来只是在重复其他人说的话，这样就讲得通了。
“你是在进我们店之前听到的吗？”
洛欢问道。
“唔……”
“可能是吧！”
也许是哪个徘徊在外的“客人”，对自己过往生命的感叹吧。洛欢想道。
不曾想，小缒坐了一会，突然兴奋地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
他看向了洛欢。
“说那段话的声音——”
“和你很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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