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丧预想中，张起灵那一队人马会率先到达。但吴邪的速度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也是因此，当所有人看清彼此时，都表现出了无法掩盖的惊讶和喜悦。
“怎么样，小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吧！”胖子率先过去搂张起灵的肩膀。“咱们天真，那可是追踪你的职业选手了，只要是为了找你，就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啊。”
吴邪和张起灵只是互相对望着，谁也没说话。然后刘丧捕捉到吴邪的视线向自己投射过来。
那视线中充满了心照不宣的意思。胖子直接转过身，在他头顶一通乱揉，被小张哥不满地出手拦住。
“你个丧背儿，就知道你肯定有点东西！这回立功了啊。”
“如果不是刘丧，敌人就会跟踪到你们那边去，你们一路下来可不会这么顺利。”张海琪笑道。胖子惊奇地瞅着她，“这位姑奶奶是何方神圣，也是小哥的亲戚么？”
张海盐无视他，问道：“白玉呢？”
“跟我交手时，她的人马已经被这座山里的机关折损了不少，后来她见势不妙就逃了。”张海琪说，“这事恐怕还没有完。”
那个顽固到偏执的女人，会善罢甘休么？
此时不少人已经开始放松下来稍作休整。刘丧注意到张海客默默地走过来，跟张海盐打了个招呼。
“我们找到了另一间耳室，但怎么也无法进入这里，正在研究的时候忽然那个滑道就打开了。”
“看样子，从外面念咒语，只能打开一个房间的通道。但在这里面念，就可以把所有通道同时打开。”刘丧说。
张海客转向刘丧，刘丧知道他已经完全消除了对自己“叛变”的误会，便主动对他笑笑，意思是“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他这么一笑，张海客反倒有点意外，最终面色缓和下来，点点头就转身回到族长那边去了。
张家人普遍爱端架子，让他们对一个凡人表示认可，似乎是件很不习惯的事。刘丧瞥一眼身旁的小张哥，心想这个人在最初认识的时候，也是一副让人火大的嘴脸呢。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现在的关系。
小张哥接住他的目光，立刻曲解到另一个方向。“趁着人齐全，干脆把咱俩的事宣布一下？”他把手放到刘丧腰间。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诈骗犯呢，见人上了套，就要催人打钱。”
张海盐嘿嘿一笑，心说要把老婆骗到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事情都要趁热打铁，板上钉钉嘛。”
说到板上钉钉……刘丧望向墓室正中的棺材，就听见胖子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各位，咱要不先开箱验一下货？”
他撸起袖子，就想往石棺所在的高台上爬。张海琪大喝一声：“且慢！”
***
胖子扭头，她看着张起灵，满脸肃然。“族长，这东西是张家历代严令封存的。”
胖子不高兴道：“咱们这次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事到临头你告诉我不让开？大清早亡了，你们张家现在谁说了算？”说罢朝吴邪使了个眼色。“小哥，只要你发话，我跟天真全力支持你。”
“族长多年来经历了好几次失忆，族中的旧事，他也未必都清楚。”张海琪笔直地盯着张起灵，沉声道，“这里的东西，您恐怕也是在董公馆看到了地图之后，才记起来的吧？”
两个本家人在高台之下遥遥相望，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小哥，”吴邪走到他身边，“你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危险的东西，也许大家商量一下比较好。”
他语气中肯，并没有撺掇的意思，张海客却立即说：“这里的秘密，只有张家高层可以知道。我们是没有权限过问的，外人也应该回避。”
胖子就笑：“张家给你封了什么官，还搞这些封建残余？我告诉你，你们老大就是要改革弊病，扫除一切旧势力，懂吗？”
张海客似乎想要反驳，结果却是张海盐跳出来：“老大没说话，你在这充什么新闻发言人。我给他当发言人的年头比你长多了。”
胖子正要发作，小张哥话锋一转，“如果族长决定开棺，我们当然是支持的。干娘，你别怪我啊，大伙辛苦折腾这么一趟，总得有个说法。”
“既然历代都把这里设为禁区，必然是有原因的，”张海客有些忧虑，“贸然打开肯定对张家不利。”
“那我们难道现在原路返回？你就不想知道实情？”张海盐不服气。
“你们就不能投票决定吗？”刘丧扶额。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张千军、张小蛇，还有其他一些香港张家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张家内部似乎分成了两派，而剩余的人则处于观望状态，黑眼镜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瓜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海琪朗声道，“族长，请你给一个明示。”
场面瞬间寂静，所有人看向张起灵。
许久，张起灵的嘴唇动了一下。
“开棺。”
突然，刘丧想起了外面那具干尸。在很多年前，是否也上演过类似的一幕？现在，他的偶像很淡然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威严，但你就是能感受到他散发出这样的气场——你们可以反对我，可以来杀我，但我也不会乖乖被杀死。
胖子喜形于色想要开干，张海琪按住他肩膀。
“既然如此，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她稍一用力，胖子就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失礼了。”
紧接着，闪电般一刹那，她已凌空跃起，袭向张起灵。
大家都惊呆了。谁也没想过会目击一场百年难遇的、张家顶级实力者之间的较量。能跟张家族长过招的人很少，但张海琪显然是个厉害角色，两个都是麒麟血持有者，宛如神仙打架，动作快到目不暇接。
张海盐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张海客：“那个……咱俩也需要打一架意思一下吗？”
张海客没理他。
不管看多少次，偶像的身手还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刘丧在心里感慨着。张起灵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所有的攻防都非常精准。相比之下，张海琪则充分发挥了女性的优势，她的招式看似柔软却力道极强，娇小的身材也让她在对手面前更加灵活。
但很快刘丧察觉到，这两人的打斗，并不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纯粹的徒手交锋，都没使用各自的武器。张海琪的挑战行为，正如她所说，只是为了完成一道程序：她身为本家，尽到了劝阻族长的义务。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场象征性的角力。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张海琪一掌击向张起灵侧颈，被后者抓住手腕化解，正欲将她甩出去，这时冷不丁轰隆一声巨响，两人皆是一停。
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黑眼镜站在棺材边上，而棺材盖子已经掉到了地上。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黑眼镜说。
***
“瞎子你——”
吴邪在底下骂出一句粗话，然后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开始爬上高台。刘丧听了一下，那种诵经似的的噪声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便也跟上前去。
他们看到石棺里面竟然涌动着一团雾气，颜色十分好看，微微发蓝。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是盛满了这种气体，仿佛有生命一样缭绕着。胖子用手在上面轻轻一扇，气体就微弱地波动起来，但并没有向棺材外面溢散。
“念经的粽子呢？”张海盐问。
刘丧也满腹疑惑。声音就从这雾气下面出来，不是尸体的话，难道是棺底有什么装置？
“所以这就是个空气加湿器？”胖子一脸失望，“利用特殊的声波，把棺液给雾化了？”
“干娘，族长，这到底是什么仙气，给大伙解释一下吧。”小张哥说道。人群分开让出一条路，张海琪和张起灵已经不打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高台。
张海琪叹了口气。
“当年我和莫云高交手之后，你也见过我身上的变化。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我知道，那时你中了毒气，突然开始变老……”小张哥忽然瞳孔一震，没有再说下去。张海琪深深地看了张起灵一眼。
“这是能让我们的时间，重新开始正确流动的东西。族长，我说得对么？”
张起灵点了点头。
鸦雀无声。但此时此刻，刘丧的听觉却异常喧嚣。他听到许多个心跳声同时变得激烈，许多个呼吸声变得急促，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坎肩还在问“什么意思？”而胖子在呼喊着吴邪，“天真，天真！你没事吧？”
刘丧向后退了一步，感觉膝盖在发软。
让时间开始正确流动的东西……他望着棺材里蓝色的雾气，他明白了为什么历代张家高层要封印它，为什么前代族长试图把它带出去，却最终被抹杀；他明白了为什么白玉要找它，为什么黑瞎子也会参与其中。
这是能让张家人，变回普通人的东西。
决定所带来的影响太过巨大，而张起灵默默地一个人承受了这种责任。难怪吴邪在来之前会生他的气。就像去守青铜门一样——我不希望你到最后才告诉我，你所做的都是因为我。
但这次的事确实不全是私事，而是牵涉到全体张家人。
“我会把它带出去。”张起灵说，“是否要使用它，由每个张家人自己来选择。”
然后他转身走向吴邪。吴邪低着头，用手遮住了脸，一旁胖子在一个劲拍他的后背。
下意识的，刘丧看向张海盐，却发现张海盐也正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中都有一种震撼之下的不知所措。
对张家来说，这究竟是解脱的灵药，还是毁灭的毒药，或许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但至少，他们终于可以选择了。他们也可以不再因为漫长的岁月和天授，一梦惊醒，就与所爱之人隔开了一生。
墓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沉浸在刚刚的真相里，各怀心事，只有黑眼镜仍然是一副轻松平常的样子。
“出发前我算了一卦，”他说，“两种卦象同时显现，结果既是好又是坏，人的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晦涩。”
“你这算了等于没算啊。”张千军吐槽他，黑眼镜就乐。
“有个人告诉我，成功和失败总是一半一半，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他靠在棺材上，又把一颗瓜子丢进嘴里。“你们不如回去召集全体族人，开个会，慢慢讨论也不迟啊。”
tbc
关注一下，免费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