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外硝烟弥漫,举目望去,断肢残骸隐约可见。
由此可见,先前战况之惨烈。
司马晟收回沉重的目光,率领大军继续往前,停在了城门外。
城墙上看管城门的兵卒见到司马晟一行人,立即全部戒备,朝着城下高声大喊:“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司马晟还没开口,跟在他边上的吴百山粗豪一嗓子喊道:“我们是新城来的援军,还不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可有信物?”如今是双方交战的特殊时期,即使是自己人也要再三盘问才能放行。
司马晟递给白秉一个眼神,白秉打手往腰间一掏,掏出一个圆形的物件儿,往头顶用力一举:“呐,这是官家调兵的虎符,现在虎符还在,若是不信一验便知!”
兵卒还在犹豫,他粗摸瞧着那人手中的物件像兵符,可又不十分确定,迟疑片刻,从旁招呼另一个兵卒过来:“速去请刺史大人来核验证物!”
“是!”
兵卒去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一名体型消瘦的中年男子面色慌促登上了城楼。
他俯身一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白秉手中的兵符,两手一拍赶紧命人开门:“快!快!开城门!开城门啊!!”
城门开了,凉州刺史卢有敬已经在城墙那头候着了。
白秉抬头看了眼通向城楼的百十步台阶,又看了看顶着一脑门汗珠子站在前头的卢有敬,心说这怕不是飞下来的吧?
卢有敬见到司马晟点头哈腰,态度恭谦,堂堂三品刺史居然在一个五品骑都面前毫无派头:“不知世子殿下驾到,多有怠慢,多有怠慢啊!”
司马晟眉梢一挑:“刺史大人见过下官?”
卢有敬弯着腰拱着手,带着一脸讨好的笑:“以前在京都时有幸和世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是么?”司马晟对卢有敬恭敬一礼:“下官奉命来凉州助刺史平乱,下官区区五品可受不得刺史大人如此大礼。”
卢有敬面色一怔,自知失了分寸,赶紧捋直了腰背:“是,世子殿下,奥不,骑督说的是,说的是。”
头一次见卢有敬,白秉对他印象就不怎么样。就他这做派,十成十是个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小人样儿。
白秉睨了卢有敬一眼,没吭声。
“现今战况如何,还请刺史大人告知。”
司马晟从方才踏入城门起脸上就没个笑意思,看得卢有敬心里发慌。
“骑督客气,战况说来话长,不如骑督过府细说。”卢有敬虽尽量摆出一副上级官员的样子,可话里话外总是难掩对司马晟的过分客气。
“好。”司马晟和卢有敬对视一眼,“劳烦刺史带路。”
卢有敬上前引路:“好说好说,骑督这边请,这边请。”
司马晟一抬手,沉声命令:“众将士听令,就地城外扎营,三千旦粮草尽数入城。”
“是!!!!”
众将士声音铿锵有力,气势震天,震得卢有敬的面皮都跟着抖了抖。
金乌西沉的光景,司马晟终于回了住处。
卢有敬给临时安置的府邸虽不如王府富丽堂皇,却也算干净敞亮,一看就知道曾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大人,您可回来了!”白秉正在吃饭,见司马晟回府赶紧起身相迎。
“嗯。”
“大人!小厨房有给大人热的饭菜,属下这就安排人去端来。”
司马晟出身高贵,却全然没有高门贵户子弟那些坏毛病。他朝着白秉点了点头,就势坐在了边上的位置。
桌上大鱼大肉,丰盛异常。
白秉唤了小厮去端饭,自己又坐回桌边,留意到司马晟的目光一直停在饭菜上,白秉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大人,就饭桌上这些,和给您留的饭菜比起来简直就是粗茶淡饭,您还是等着吃您的山珍海味吧。”
司马晟视线一转,落在了白秉沾满油汁的脸上:“这些饭菜都是卢有敬安排人给做的?”
“嗯,就是刺史大人安排人送来的。”白秉塞嘴里一口鱼肉,“说实话,属下虽然不大待见这个刺史大人,不过他给送来的饭菜是真香啊!”
“就知道吃。”司马晟睨他一眼,“怎么没看见吴百山?”
白秉夹了筷子鱼肉塞进嘴里:“您说吴参军啊,刺史大人说院子里住的人太多怕打扰大人清静,反正他那宅子大,就让吴参军住到他那儿去了。”
正说着,小厮端着饭菜来了。
只是,去的时候一个小厮,来的时候变成了三个小厮。
司马晟一个人,卢有敬竟然给他足足准备了八道菜。
且道道精致丰盛。
司马晟看了眼靠自己最近的那盘鹿肉,低声冷笑:“卢有敬为了讨好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这话白秉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那盘鹿肉上:“大人,您这盘鹿肉看起来……很美味啊……”
“是么?我尝尝。”司马晟忽视他渴望的小眼神,伸手夹起一大块鹿肉塞进嘴里,特意拖长了声调道,“嗯,的确是很美味。”
“咕咚”一声,白秉空咽了一口唾沫。
“好了,不逗你了。”司马晟搁下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鹿肉,“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白秉的筷子跟着尾音就落在了鹿肉上,乐得是眉开眼笑。
此事,司马晟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不是说凉州粮草告急么?怎么卢有敬还能拿出这么奢侈的饭菜来招待他?
难道只是简单的想讨好他?
司马晟凌厉的双眸微微眯起,还是……
京都,梁国公府。
正堂,年过五旬的梁国公梁稟昌正靠在香炉边打盹。黑白参半的胡子随着呼吸起起落落,颇有几分滑稽。
他膝盖下跪着蒲团,面前的长案上供着佛像,俨然一副潜心修行的出家人做派。
走廊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到了房前戛然而止,来人似是迟疑了下,紧接着脚步声再起,只是这一回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少顷,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梁禀昌耳侧响起。
“阿父……”
梁禀昌挤了挤松垮的眼角,两片眼皮好不容易撑开一道细缝:“唔,是迁儿啊。”
梁迁冲着梁禀昌行了个晚辈礼:“阿父潜心拜佛本不该搅扰,不过孩儿有事想问阿父。”
梁禀昌双眼终于是睁开了,他朝着佛像无比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由梁迁扶着站起身来。
“迁儿有何话要说啊?”
“阿父。”梁迁搀着梁禀昌在长案边坐下,“听说阿父今日见了旧交,兴国公。”
“嗯,确有此事。”梁禀昌像是没有完全醒神,他靠在案角上缓了缓才道,“迁儿想问什么啊?”
“父亲早就退出朝堂,然兴国公如今仍在朝堂,我朝要事想来他也都知晓一二。”梁迁欲言又止,“孩儿听闻凉州起了战事,心里记挂着凉州百姓,就想问一问阿父,兴国公可有和阿父提起过凉州的事?”
“哎……”梁禀昌一摆手,“紧要军情岂能随便与外人说?不过是聊了些琐事,并未关乎朝堂之事。”
“那长兄次兄可有说过什么?”
“近来朝中政务繁忙,你两位兄长已有好几日未回府了。”梁禀昌叹了口气,“再说,即使他们归家,如此机密要事怕也不会轻易外泄的。”
“阿父说的是。”梁迁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给梁禀昌倒了碗温茶,“阿父若是乏了就回房小憩片刻,在正堂打盹恐会着凉。”
“嗯,好好好,还是迁儿最疼阿父。”梁禀昌喝了两口案上的茶,招呼小厮扶着回房去了。
梁迁站在走廊下,望着院子里拔高不少的牡丹怔怔出神。
阿父不知,长兄次兄也不在,太子殿下也不方便问,否则若是太子怀疑司马晟和梁国公府有所牵扯,那……就更麻烦了……
正愣神间,小厮疾步从长廊那头走了过来。
“公子,禄昌侯爵府送来了帖子。”小厮双手将请帖递到梁迁跟前。
“不去。”梁迁冷冷看着帖子上头文修君三个字,“找个由头回了吧。”
小厮保持原先的姿势未动:“来送帖子的小厮说,若是公子一口回绝让我再给公子带一句话。”
“奥?”梁迁复又看了眼那帖子,“什么话?”
“他说他家主子知道凉州那边的事。”
“!!!!”梁迁心头止不住一跳,稍作压制才面色从容接过小厮手中的帖子,“知道了,下去吧。”
打开镶金的邀贴,里头写着简单两行字。
后日戌时,邀君洪泽浦游湖。
梁迁心中凉笑。
游湖?怕是不止如此吧?
司马晟敲着缺了口的饭碗大声吆喝:“走过路过的大善人来,点个收藏留个评,今年最佳就是您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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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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