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除了张起灵,还挂在绳子上的几个张家人都同时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像一串断线的铜钱坠落下去,消失在下方的毒雾之中。
“小哥!!”
吴邪和胖子同时失声叫喊,刘丧听到悬崖上所有人的心跳都骤然加快。他试图在一片混乱中去听悬崖下的动静,但紧接着他就被人从后面按倒了,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落,脑袋一下子磕在地上。
背包也被扯掉,额头似乎破了,他忍着痛侧了侧脸,看到从后面擒住他的是张海客。张海客用膝盖死死将他压制,一把匕首横在他颈动脉上。
“住手!”
后面传来吴邪的声音,但张海客并没有放开他,而是保持着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姿势。紧接着胖子冲进他视野里,一脸惊骇不可理解的样子。
“丧背儿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胖子说着就过来拽刘丧的胳膊,想把他扯起来,却被张海客制止。
“他一个人回来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张海客脸色铁青,双眼紧盯着刘丧,“小心点,现在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妈的,你别指使老子!”胖子怒道,“有这工夫你怎么不去救你们族长!”
“救不了了。”
张海客顿了一下,刘丧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绝望。“你们都看过那些尸体了,这种毒气,人待在里面撑不过五秒钟。”
胖子的身体晃了晃,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丧背儿,你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还是中邪了?”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刘丧。“要是被人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啊!”
刘丧不禁涌起一阵心酸。哪怕到了这种地步,胖子还是没有怀疑他。
一片死寂。剩下的人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错愕和惊疑,连坎肩也捏着弹弓对着他,一副戒备又难过的样子。那些视线就像利箭射在刘丧身上,让他感觉喘不上气。这时吴邪拨开众人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胖子抬头。
“已经重新放了绳子下去,但是没有人再爬上来。”
吴邪的脸色很苍白,却比刘丧预想得要更快恢复冷静。他在刘丧面前蹲下来,示意张海客稍稍放松手头的力道。感觉到颈间的匕首移开,刘丧吃力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血。
“以小哥的身手,那种情况下应该能把自己固定在岩壁上,但是他没有。”吴邪轻声说。“我了解小哥,是他自己选择了坠下去。”
周围一阵骚动,但吴邪只是直直盯着刘丧。平日里吴邪是一个温和的、偶尔脱线的人,似乎只有这样的非常时刻才能看得出他的强大。
“小哥之前瞒着我去找你,是不是就跟这个有关?他在这里有某件必须去做的事,却不想让我们跟他一起行动,我说的对吗?”
刘丧听得出这些话里的苦涩。他不忍面对吴邪的眼睛,低下头去。
“我偶像他……”
片刻之后,刘丧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有准备自己会死在这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吴邪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其他张家人呢?小哥是不会让他的族人一起陪葬的。”
“这毒雾是有生命的,只有吞掉几个人做祭品才会停止上升。”刘丧口气冷漠。“他们活那么久,现在去死也不亏了吧。”
后面的张海客一下子变了脸色,被吴邪拦住了。“刘丧,”吴邪仔细地审视着他,“你跟我过来一下。”
还是瞒不过。刘丧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知道吴邪已经猜出他有不能明说的苦衷,想要给他制造一个机会。
“吴邪。”张海客发出警告,“刘丧不太正常,单独跟他待在一起可能不安全。”
吴邪正想反驳,刘丧抢在了前面。“不必了,”他直起身子,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我故意把你们领到这儿,就是为了这么干。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要杀要剐都随便。”
大伙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怎么办。
僵持许久,吴邪说出决定:
“你知道我不会对同伴动手,”他说的很克制。“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法让你继续留在队伍里了。坎肩,把装备还给他。”
坎肩好像快哭了的样子,默默把刘丧的背包拿过来。刘丧站起来,接过行李,又听见吴邪说:“我们得继续往下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你需要帮助,还可以跟上来,你应该能听得到我们在哪儿。”
吴邪把手放在他肩上,用力捏了一下。紧接着胖子也过来,神情复杂,刘丧看到他们再次深深地凝视自己,似乎有很多想说,但又都选择了缄口不言。
队伍开始转移,剩下的人都往通道里走去,刘丧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没有人跟他告别,来时一路上积累的那些温馨和信任似乎已经瓦解了。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黑暗中,刘丧才像脱力一般,慢慢靠在洞壁滑坐到地上。
他舒了口气,忽然惨笑起来。
太好了……
终于,又变回孤身一人了。
***
笑了一会儿,刘丧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冷静。
目前为止,一切都符合他的预期。
假如他被白玉监视着,那么必须首先脱离大部队,对大家才是最安全的。他需要制造一种假象,既迷惑敌人,也欺骗同伴。
他设想了很多方法,如何让自己离开队伍。假装身体不适,或是故意踩中机关让自己受伤,等等。但这些方法都不一定能达到落单的目的,同伴们只会更加关照他。
他只能这样逼他们抛下他。
所以,当他看到下面的毒雾时,想到了这个主意。
刚才对吴邪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假的——张起灵在来之前确实有将后事交代给他。但他砍断绳子只是因为,这是一个让张家人率先脱离敌人监视的绝佳机会。单从上面往下看,一般人都会认为毒雾灌满了整个岩洞下部,但实际上,刘丧能听得出这里的气流是分层的。毒雾的层高,只有三米左右,就像啤酒表面的泡沫一样,小哥他们坠落下去,不到一秒钟就能穿透毒气层到达下层,不会危及生命。
对不起,偶像,你们千万要没事啊。
刘丧在心里默念。
耳鸣还在持续,他的头有些痛,在原处稍微休息了一下,重新整理思绪。
白玉并不像是纯粹在吓唬人,他从被水冲走到被张海云抓住,过程十分混乱,也不记得那些人在捆绑他的过程中,是否在他身上安了什么东西。
现在脱掉衣服检查一下?
不,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角,舌尖在口腔内沿着伤口慢慢移动,脑海中默默勾勒形状。那是张海盐留给他的线索,是一些不知含义的记号。
刘丧眼前又浮现出小张哥最后的笑容。至少,找到这些记号肯定不会对他有危害。
张海盐,你最好靠谱一点。
刘丧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刚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忽然感到异样,立即将手电朝通道深处照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刘丧却不敢放松。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袭来。
***
“备用衣服,我的尺码你应该能凑合穿。”
张海盐道了谢,快速地换好衣服。他对面是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人,一脸悠哉地微笑,抱臂站在那等着他穿完。小张哥注意到这衣服的材质非常好,应该很贵,反正自己平时一般买不起。
“高档货,定制款的。”黑眼镜看出来他的想法,就笑。“我一般也不买,这是金主送的。”
“真大方,”小张哥挑眉。
某种意义上,黑瞎子跟张海盐是有几分相似的。不过黑眼镜对于世界更多是一种戏谑的态度,而张海盐在不正经的外表下,本心还是有着许多世俗的追求。一言以蔽之,他没有黑眼镜那么洒脱。
两人不多耽搁,边聊着就开始朝前移动。白玉一行应该已经尾随进入了矿山,作为外援,他们得加快速度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给我徒弟他们查缺补漏啊,”黑眼镜指了指他,“你是我找到的第二个了。”
“嗯?”小张哥纳闷,“还有一个是谁。”
“说是找到的不太准确,应该是之前遇到的,已经先进山了。”黑眼镜随意地一摊手,“是你们张家来的人,不过我不认得他。”
“你不认得?”
“是啊。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张海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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