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被灰尘扑面的准备，贾斯丁提前捂好了口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密室却异常干净整洁。
相较于之前灰扑扑的小隔间，门后的房间时超乎想象的宽敞与明亮。大圆顶结构的天花板上绘制着光明神赐福的画像，颜色之艳丽似乎是刚刚才完成。
四周装饰着四道拱门，全都紧锁着，无法探知其后是否还存在其他密道。光明神的雕像被安置在中央布道台上方，可移动的施洗礼圣水瓶倾斜着，源源不断的清泉从其中流出，落入划好的流水池，汇入光明神像目光正对的圣池。
涓涓细流清澈见底，很难想象这样一间尘封的密室到底是怎样维护供水系统的。明明是空无一人的房间，烛台上的白蜡却长明着，散发出柔和的光，经过穹顶的水晶宝石反射，铺开了一层梦幻的氛围。
这是一件标准的洗礼堂。
嗯，如果忽视掉圣池旁格格不入的拘束椅的话。
这把拘束椅已经相当陈旧了，残破的布片勉强包裹住坐垫和椅背，松散的棉花油腻腻的从各个角落伸出触须。深色的皮革带上遍布着折痕和牙印，似乎还有一些不明液体的存在。生锈的手铐上点缀着斑驳的血迹，缝隙里似乎还卡着不少人体组织，整体泛着令人作恶的油光。
这样一件物品若是出现在疯人院或者死刑监狱，倒是并不稀奇。可是它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这间充满了神圣气息的洗礼堂，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其用途了。
以怀特家族的实力，若是想要在庄园内建造一间洗礼堂，或许礼制上的确有些僭越，但只要按照规章制度上报了，教皇看在前公主殿下克里斯丁夫人的面子上估计也不会介意给予一个特别许可。
但是自从将怀特家族作为目标后就翻阅了其所有官方档案的贾斯丁非常确定，怀特家族绝对没有提交过任何建造洗礼堂的申请，教会那边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予建造特批，所以这间被隐藏在地下的洗礼堂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明明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但是被这把不应存在的拘束椅和这古怪的位置一掺和，怀特家族的罪名一下子就像高山滚石一般冲着重罪一去不复返了。
“至少有10个人曾被困在这把椅子上，”贾斯丁凑近拘束椅研究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而且，这些人……他们都是皇室成员。”
“哦？”“楚重明”有些戏谑的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我可不觉得那群细皮嫩肉的家伙们能忍受这把看起来就配不上他们身份的椅子。”
“因为这把椅子上残留着至少10份气息不同的光明元素。”贾斯丁回过头，“血迹里用很充沛的光明力，就算已经干涸了，也还是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这种级别的浓度只有传承了光明血脉的皇室中人才能拥有，所以不会错的。”
“是吗？”“楚重明”不屑的扬起嘴角，“直到现在，你还是坚信皇室就是光明之力的天选者这样的荒唐观念？明明已经看到了那么多线索，却还是想要装聋作哑？”
“这可真是令我惊讶，一向坚信公平正义，只认证据不认人的审判所所长贾斯丁.希卡利居然也会有这么徇私枉法的时候啊。”
“楚重明”说着，一步步走到贾斯丁面前，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留下一句：“这样的，可真令我恶心。”
说完，“楚重明”便懒得理这个榆木脑袋，自顾自地踏上了圣池边缘开始新的调查。
若是从前，贾斯丁一面对楚重明这段涉及到毕生信仰的嘲讽必然会直接出手以维护光明神的宠儿——皇室的尊严。但是不可否认，这一路走来，贾斯丁的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
根据楚重明的信件，这段时间贾斯丁逮捕了大量贵族。这些贵族的罪名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投资了医院、福利院等慈善机构。这些机构散落各地，有大有小，除了功能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一致的地方，但是随着贾斯丁掘地三尺一般的查询，最终他们还是露出了那唯一的破绽。
这些贵族，全部都曾参与拐卖过儿童。
平民家的孩子，一生可能也没几次走入贵族医院进行检查的机会。只要以善行为名加以宣传，想要蹭这所谓免费名额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更别提这些幕后的贵族还为婴儿提供专门的新生儿健康测试，甚至对于天资优异的儿童还会予以资助。这样的好事自然得到了大家的赞美与支持，偶尔发生的一两起意外事件也总是被轻轻揭过。
因为操作失误或是选择员工不当，偶尔会有几个孩子失踪在这些爱心行动中。悲伤的父母会得到大笔的赔偿，周遭不愿意福利关停的人们也乐意当个和事佬。
虽然偶尔贵族家也会走失一两个孩子，但是这些家族大都家大业大，对于一个尚未展现出价值的孩子很难说有什么非他不可的情感。就算有，惩治几个替罪羊也就差不多能混过去了。大家都是贵族，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互相留点脸面。
于是这些孩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运输到了这些贵族手中，然后汇集到了某处。
这个某处还没有具体线索，但是从各个角度来看，这间隐藏在怀特庄园的秘密洗礼堂都有些过于符合条件了。
这些孩子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
被送到这里后又经历了什么？
如果说他们才是被绑在拘束椅上的受害者，那么这些血迹中算蕴含的光明元素……
那张对应画出的关系图……
贾斯丁不敢再往下思考下去，他害怕自己的妄想会冲垮自出生以来坚定不移的事物。虽然这份及时止损让他勉强在楚重明面前保持住了冷静，但是也只差最后一击，这位光明最忠诚的信徒就会彻底崩溃。
而很不巧，这最后一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卷轴呢？”“楚重明”收回浸没在圣池水中的手，满不在乎的舔了舔上面被光明元素腐蚀出的伤口，“如果不愿意给我的话你来也行，把它泡入池水就可以了。”
看着楚重明鲜血淋漓的手指，贾斯丁愈发不想听从这个疯子的指挥。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于是他最终还是拿出了卷轴，不放心似的又加上了一层光明力护罩，方才将卷轴放入水中。
圣水与光明元素极为亲和，很快就与卷轴产生了特殊的共鸣。
暗红色的字迹像是油漆脱落一般逐渐褪去，金色的字迹覆盖而出。
亚当斯.布鲁、哈尔.瑞德……楚重明。
十二个名字依次浮现，又随之黯淡，最终只留下了少数还在隐隐发亮。
“楚重明”“弗朗西斯.希卡利”“瑞.希卡利”“莉莉.泰勒”。
紧接着，一道光带从卷轴上飞出，直奔楚重明而去。
楚重明下意识撑起了一道黑暗元素的屏障，将光带阻挡在外。
可怜的光带表现出了相当人性化的委屈，先是放缓了速度，试探着摸了摸黑色的光墙，在被黑暗侵蚀后又像是吓了一跳是的猛地向后一缩。然后光带就开始绕着楚重明转起了圈，似乎是想要等到讨厌的黑暗消失，但是楚重明没有大意，一直维持着屏障。最后光带只好无可奈何地被收回，临走前似乎还忍着痛又摸了摸黑暗屏障，像是在道别般挥了挥手。
“这是？”贾斯丁望向楚重明。
“如你所见，”“楚重明”撤了技能，“它能自动寻找那些名字的主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有什么共同点吗，为什么会取代祭火者出现在卷轴之上？”贾斯丁追问道。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楚重明”歪着脑袋回过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确定要问我？什么样的人才能取代祭火者，你真的一点都想不到吗？还是说，想到了也不愿意去相信呢？”
答案就在嘴边，但是要始终坚信光明的贾斯丁说出口，确实过于为难。
“楚重明”也不为难这个一心相信人在做神在看的傻孩子，干脆的公布了答案，粉碎了这个可怜孩子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张卷轴是当年初代祭火者们定下的约定，为了在黑暗再度来袭时能够第一时间团结起来共建阵线他们在羊皮纸上留下了姓名，也留下了用秘法追踪继承自己血脉的后人的许可。”
“凭借着这张卷轴，无论新生的光明血脉传承者身在何处都能被精准定位到，然后再让附近早有联络的贵族稍加运作，就可以在这些孩子还未来得及成长的时候就把他们控制住。”
“如果运气不好，可能还要浪费米面养这些血袋子几年，但如果皇室刚巧有新生儿诞生，那么杀猪放血榨干价值，用旧主的尸体祭奠新生的皇室天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吧。”
“这么多年了，我的血好用吗？这份原本应该属于楚重明的光明，可还顺手？”
找到一点bug，修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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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污浊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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