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降临这个世界至今,人类早已丧失大片生存的土地。在最初那段时间里,城市陷落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前人耗费难以想象的代价,才研究出一套勉强能抵御畸变种和污染的防御体系。
然而污染源头来自深层的地下,至今无人找到污染的成因,想要完全杜绝污染,以人类目前的认知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为了不让人们终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生存的土地并不安全。
他们不知道,帝国并没有庇佑它的子民的能力,还期盼着帝王某日能带领战士们夺回人类失去的土地,过上没有畸变种侵扰的安稳生活。
而越靠近污染区的地方,越容易被污染同化。早在十几年前,尼斯利亚的土地还不止这么点,一场与眼前相同的灾难令大半的城市沦为畸变种的乐园。
现在,或许整座城市都要被吞噬了。
安羽的头隐隐作痛。
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畸变种的气息足以让她直接清醒过来。
他们被畸变种包围了。
脚下的悬桥似乎成为通往地狱大门的通道,前有狼后有虎,下面是悬崖,除非和畸变种一样长出翅膀飞起来,才能逃出生天。
又一次遭受畸变种的攻击后,车终于报废了。
天空中的畸变种开始聚集盘旋,想将猎物们包围。
队长当机立断:“先出去。”
继续呆在车里,只有被困死的结局。
“我不出去,出去送死吗!”物资小队的眼镜男崩溃地吼道。
他抱头缩在角落里,像个鹌鹑一样抖个不停。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我不该来的,明明就差一点了啊!”
他开始颠三倒四地说话,声音愈发尖利刺耳,喉咙里不断发出粗粝的喘气声。
眼看畸变种们要将路堵死,有人焦急提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眼镜男喃喃自语:“走不掉的,走不掉掉掉掉——”
他的声音出现故障般的抽搐,身上的皮肤开始诡异鼓起,像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安羽反应很快,直接就把人一脚踢飞出去。下一秒,人皮开裂,畸变种在血水诞生。
普通人不比哨兵向导,对污染的抵御能力有限,那眼镜男不知何时被污染,情绪崩溃后居然直接异化了。
绝望的情绪开始传导。
“没用的,逃不掉的……”
“我不想死啊啊!”
还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的人,唯恐有谁又突然变成畸变种。
“闭嘴!敌人还没过来,怎么能自己先杀志气!”
“那你说要怎么办?!”
眼看就要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忽然感受到一股湿冷的气息,就像沉进幽冷的海底,霎时便浇灭了所有躁动的情绪。
安羽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向导。
他的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面色苍白,唇角绷直,额角的金发被汗水沾湿,脸色很差。
她不知道,她的脸色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安羽深深呼出一口气,忍着精神域的强烈不适,将精神体再次放出。
哨兵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响起。
“杀出去。”
只要能继续前进,穿过城门,进到城里,他们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那毕竟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只要能找到暂时躲起来的地方,说不定就能等到救援。
“跟它们拼了!”
“所有人列队,伤患和小孩在中间,我们冲出去!”
刀抬起,落下。
安羽的眼前只看得见血色。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已经变成机械般的动作。视觉、听觉、痛觉,身体仿佛丧失感知,但她还不能停下。
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所有人也从刚开始的斗志昂扬,到现在愈发沉默。
前方的道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后面的怪物紧追不舍。
所幸的是,大家的情绪足够稳定,这让他们能够团结起来共抗外敌,而不是先一步内部瓦解。
黑发的哨兵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她就像架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血珠溅在眼珠上,她眨也不眨,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她只知道,她杀快一点,队伍末端殿后的人就能慢点被追上。
那挺直的背脊倒映在所有人眼中,仿佛也给了他们支撑的力量。
后来,倒下的人实在太多,尚能行动的哨兵们已经带不走所有伤患了。
“我留下吧,我的精神体还能撑会。”断了腿的圆脸哨兵说。
扶着他的少年哨兵立刻恶狠狠地看向他:“你不许去,你敢去,我就把你偷偷喝队长酒的事告诉她!”
“你这不是已经说了吗?”圆脸哨兵失笑,见同伴还是凶狠地瞪着自己,他只好妥协,“好好,我不去。”
畸变种已经追到身后。
趁同伴因自己的话而放松的那一瞬间,他用力将人推开。
他摔在地上,畸变种眨眼来到跟前,一头胖胖的棕熊精神体勉强挡住追来的畸变种,憨厚的熊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将这只畸变种的脑袋狠狠拍碎。
圆脸哨兵缓了口气,然而这不是结束,越来越多的畸变种朝他围过来。
在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如同自己家人的队友们,尤其是队里最不让人放心的小孩。
“要健康长大啊。”
“路哥!!”
“小宋,走!”
安羽紧抿住唇。
哨兵神情冷凛,动作越发凶戾。黑狼在伴她身侧,喉间不住发出嘶嚎声。
又杀死一只畸变种,安羽突然脚下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而就在这时,抓住破绽的畸变种立刻扑咬向她的背后。
安羽有心躲过,身体却慢了半拍。她做好被咬掉一块肉的准备,却见畸变种的动作忽然变得迟缓。
与此同时,队长赶到她身侧,将那只畸变种及时杀死。
“换班,你去后面照顾伤员。”她拉起哨兵。
安羽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沉默着来到队伍中间。
路过其他人时,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或者后背,安羽不太明白这些行为的含义,或者说,她的大脑还处于长时间麻木后的空茫中。
她坠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将受伤的同伴和年幼的孩子们挡在身前。走在她旁边的少年摇摇晃晃的,安羽伸手扶住他,他却避开了:“我可以自己走。”
但没多久,他就身体不稳,扑倒在地上。
他原本伤得也不轻,精神域更是因为受到S级畸变种的攻击而被重创,还能走路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要照顾伤势更重的队友。
安羽将他背起来。
这次,少年没再逞强,他趴在她的背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骨头,头低低垂下。
安羽很快感到颈侧有了湿意。
他咬着牙,想将哽咽的声音吞回肚子里,却是徒劳,只能带着哭腔恨恨道:“我怎么这么没用。”
安羽没说话。
她也没功夫说话。
照顾伤患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尤其要防备空中喜欢偷袭的畸变种,还要尽量接应后面的人。
队伍在艰难地前行着,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会这么漫长。
逐渐有水汽与血的味道混在一起,乌云密布,天空下起了雨。
尼斯利亚的气候偏干燥,这个季节的雨水并不多见,偏偏是这时候,上天给他们开起玩笑。
雨势逐渐变大,安羽能感觉到,背上的人体温在迅速流失。
明明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雨而已。
雨水流进干涩的眼眶,与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势对畸变种的行动同样也有阻碍。
“好冷。”背上的人哆嗦着出声。
安羽思绪混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前方,深知少年秉性的队长忽然高声喊了句:“哨兵不该被几颗小雨点打倒吧?”
少年的声音立刻精神不少:“那当然了!”
可没过多久,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像是睡梦中的呢喃。
“好冷……好想回家啊……”
安羽绞尽脑汁,学着队长的语气:“那就别睡,你不会撑不住了吧?”
少年的呢喃声停住了,他略微抬起下巴,语气有些惊奇:“你能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啊?”
不等安羽说话,他又继续道:“放心吧,我还能撑住,我答应了路哥的。”
安羽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声。
背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安羽没说话,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但还是应声道:“嗯。”
“你原谅我了?”
“嗯。”
“你就是安慰我。”少年很轻地哼了一声,头又低下去,“我叫什么,你都……”
“我知道。”安羽说,“你叫宋鱼。”
第七小队的队长叫陈焰心,圆脸哨兵叫路明,老郑叫郑合欢,跟老郑一块留下来的小张和阿风……来之前她见过名单,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
“是么……”宋鱼似乎笑了一下。
雨还在下。
背后的人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逐渐没了声音,任凭周围人说什么都不再应答,像是睡着了。靠在她颈侧的脸颊变得和被雨水浸湿的发丝一样冰凉,双臂也从她肩侧无力垂落。
他的身体不断往下滑,安羽背不稳他,在一次畸变种的袭击中,他还是从她背上滚落下去,她没来得及抓住。
少年的身体像是轻飘飘的断线的风筝,眨眼间就消失在悬崖下。
“啊啊啊啊啊啊——!!”走在前方的队长陈焰心突然发出像是困兽濒死前狰狞又悲痛的怒吼声,她猛地朝畸变种扑去。
有那么一瞬间,安羽恍然觉得一切都是无用功。从他们前往污染区开始,命运就走上既定的轨迹,任凭渺小的人类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
没有愣神的时间,她咬紧牙关,再次投身于战斗中。
黑夜尽头,露出一丝微弱的曙光。
终于,城门近在眼前。
安羽呼出口气,长时间的紧绷,让她的神经有一瞬的松懈。就是这个空档,窥探已久的畸变种抓住这个最具威胁性的猎物,眨眼间将她带到半空中。
安羽反应极快地做出反击,但还是被带出一段距离,吃痛的畸变种将她摔在地上,她失去意识,就要从桥边滚落。
离她最近的宿易及时抓住她。
然而这块地方早先经过激烈的打斗,已经有崩塌的迹象,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原本想来拉住他们的其他人见状,一时只能停住脚步。
再这样他们两个人都得搭进去。
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宿易本打算松手。然而看着哨兵的脸,他还是迟疑了一瞬。
就那么一瞬间,桥面塌陷,两人一齐向下坠落。
再也不写这种剧情了感觉完全没心情写男女主谈恋爱了[托腮]
大家只是去杀青吃火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