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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你是?”白大少盯着大眼,把他瞧了又瞧。

他一个成人,对着个身高不及他腿长的娃娃发问,场面着实有些怪异。詹小哥将大眼往身后挡了挡,答道:“这是我家孩子。”

“哦……” 白大少拖长了调子,饶有兴致地弯下腰,伸手在大眼头顶上揉了揉,“有趣,当真有趣。”他直起身,话是对着詹小哥说的,目光却仍黏在大眼身上:“我家晨起便要动身省亲,不如你们随行一路,有个郎中照应着,也稳妥些。”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詹小哥心生警惕,他想了想,委婉说自己本也打算前往奉节,若是路上有缘巧遇,届时再结伴同行也不迟。

白大少这才稍稍宽了心,忙不迭地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将白家的行程路线细细画出,又取了白家信物交予詹小哥,事事叮嘱,唯恐有丝毫遗漏。

天光大亮时,詹小哥一行辞别白家,离开了石滩村。直至村落的炊烟在身后缩成一道模糊的细线,借着一处土包的遮掩,由伯裘施法,穿越黄泉路,眨眼便回到了花满楼的别院之中。

众人顿感松懈,詹小哥对镜修补脸上伪装,大眼在他身后捂着肚子转圈,连声嚷嚷“饿饿饿”。伯裘广袖一拂,恢复了男子身形,贴在詹小哥身旁,极力游说他搬去自家城东的宅子。

唯独花满楼有些失神地坐在地上,怔怔望着眼前一切。

好一会儿,他缓缓起身,指尖一一抚过屋内熟悉的家具,又推门看了看院中景致,朝外唤了一声,门房应声而入。

这才真正如梦初醒——确是回家了。

定下心神,他回房对詹小哥道:“我已让门房去买些油饼豆浆回来,晌午我们再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反正今日旬休,正好得空。”

詹小哥闻言扭过头,奇道:“这趟本是送你回来,我们稍后便要走了。”

花满楼愣了愣,看向伯裘,对方也是一脸理所当然。

沉默良久,这回,他没再出言阻拦。几日间亲眼见识詹小哥所经历的种种光怪陆离,那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往蜀中一行,更是目睹了他娴熟的伪装与应对,似乎在众人看不见的岔路上,他已走过千百遍,以至于远处才是归途,家只是暂住。

而这趟旅途中,他花满楼只是个蹒跚学步的稚子,纵然心怀隐忧,也无力介入——能与允文同行的,也只能是伯裘这般人物,能瞬息千里、暗藏玄术、会常伴其左右……

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喜,与某些东西消逝的感伤,纷涌上心头,花满楼在朝阳下笑了笑,退出这方小小的天地,自顾洗漱去了。

詹小哥看他离去的背影,问伯裘:“他怎么有点怪怪的?”

伯裘隐约感知到什么,却无法言说,这一刻,对花满楼的嫉妒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他掂了掂詹小哥手边的袋子,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嘿嘿!是正儿八经从人手里挣来的银钱!”詹小哥回过神,喜滋滋将里头的物事往外掏,明明没几个子儿,算上耗费的药材怕是还亏了本,他却浑不在意,只高兴这回收入的终于是阳间通行的铜板,而非鬼魂予的纸钱。

大眼将小手捧成碗状伸了过来,詹小哥将铜板哗啦啦倒进他手心:“拿去,买果子吃。”真把他当寻常孩童哄了,伯裘见大眼捧着钱欢天喜地跑出门,便掏出一块糖,塞进詹小哥嘴里:“小孩子家,零嘴还是少吃为妙。我昨儿个听见他磨牙,可别是长了虫。”

詹小哥咀嚼着粘牙的桂花香,口齿不清问道:“不应该啊,他每天跟我一起刷牙的。”

伯裘不置可否,又说:“大眼早慧,像是什么话都能懂,可会说的字只有一个娘、一个饿,我准备在酆都拘个话痨鬼来教教他......”见詹小哥眉眼弯弯,伯裘忍不住搂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笑什么?”“我一笑你竟会关心大眼,二笑你抱着个中年糙汉还不撒手哈哈哈……”

闹过一阵,门房送来了好大一堆早饭,大眼也闻着味儿跑了回来,手里还举着个糖包子。待吃饱喝足,詹小哥想着伯裘的话,孩子会听不会说大概是嗓子出了毛病,抑或真的牙疼难受,是得好好瞧瞧,于是将他拉到面前,掰开了嘴。

“往常你一天要叫上几百声娘,怎么昨夜起都不怎么张嘴了?是不是......”他柔声询问,但见两排细密洁白的小尖牙。正待寻找所谓的蛀洞,冷不丁地,自孩子喉咙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鸡叫。

声音幽远,像来自深洞,还带着回响。大眼慌忙闭紧嘴巴。詹小哥愣了一瞬,再次掰开他的下巴,侧耳贴近细听,里头竟又是两声“咯咯哒!”

伯裘满脸惊讶:“又有鸡叫?”

詹小哥:“又?”

伯裘立刻噤声,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詹小哥的视线把一大一小两个来回扫了几遍,最后落到小的那个身上,渐渐冷了脸,把个大眼盯得冷汗涔涔。

“该不会是吃多了打饱嗝儿吧?”

大眼犹犹豫豫地,轻轻点了个头。

詹小哥心凉了半截:“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偷吃了人家的孩子和鸡,竟然还敢睁眼扯谎!”

大眼瘪嘴叫了声“娘”,声音曲折婉转,三分知错,七分委屈,詹小哥不为所动:“我不是你娘,你是我祖宗。”

伯裘劝道:“早上已经让他都吐出来了,那家孩子,”他顿了顿,似有些痛心,“应该还有救,大眼还小,不懂事......”

詹小哥火气窜起一丈高:还小就害得人半死不活?

伯裘:“骂几句就行,别动手。”

都生吞活人了,骂几句就行?上回偷吃就教过他道理,你看光动嘴皮子有用吗?詹小哥坐不住了,果然是不能太过纵容,他绕到桌边,那里坐了个花瓶,里头插了根鸡毛掸子。

刚将“家法”在手心掂量了两下,大眼就“哇”一声吐出只老母鸡来。

伯裘还欲再“劝”,詹小哥一眼瞪去:“你再替他求情,我连你一块儿揍!”伯裘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他站在廊下,迎着初升的朝阳,听着身后屋内传来的咯咯鸡叫与大眼嘹亮的嚎哭,不由闭目微笑:真真是个天朗气清、教人心旷神怡的好日子啊!

挨了一顿胖揍,再上路时大眼已哭得软了腿脚,只得由伯裘背着。詹小哥余怒未消,数落道:“我从前也干过不少混账事,可加起来也没你一个小崽子多!调皮捣蛋不打紧,坑蒙拐骗、伤人害命,那是万万不能!唉,养了孩子才知道,我爹为什么那样暴躁了,这才几天,我简直又老了十岁!”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风霜,若单比较伪装前后的模样,确实老了十岁......

“还哭?说,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大眼虚弱地抬起小胳膊,指了指左侧一条岔路。

他们巳时出发,返回的地方却不是石滩村,而是另一处陌生地界。

詹小哥正要往岔道上走,却被伯裘叫住,他又变成女装的打扮,将大眼往背上托了托,说:“你闻到没有?有风带来的水汽味和鱼腥,没猜错的话,前方应该是江边码头。”

白家的目的地是夔州府,需走水路,首站便是阆中码头。若前方真是码头,白家的车队此刻应仍在赶来途中,相距不远——他们大可径直去码头等候。看来要找的那人,果真已离了白府,混入了省亲的队伍之中。

于是三人转而走向江风来处的大道。不多时,水汽愈浓,人声、号子声、牲畜嘶鸣、水流与船桨声交织成一片喧腾。码头入口,立着一块显眼的石碑,上书“阆中官渡”四个大字。近处江面上,数艘大型客船与官船停靠泊位,其中一艘船头悬着灯笼,赫然写着一个“白”字。几名精干汉子正往船上搬运粗重行李,看着装似是白家仆役。

码头空地上摊贩云集。等候的间隙,詹小哥将哭肿了脸的大眼牵在手中,看他可怜模样,又心疼起来,将小人儿狠狠搂了搂,买了热汤和大饼给他。不远处,两个白家仆役正守着行李闲磕牙。詹小哥凑近听了两耳朵,与所有店铺伙计都爱背地里数落东家一般,这两人正唾沫横飞地细数白管家的诸般恶行:甘当家主恶犬,苛待下人,贪墨银钱云云,要紧的是,二人竟说管家最近勒死了个婢女。

詹小哥不知他们是骂得兴起才信口造谣,还是真发现了什么端倪,思绪繁杂间,一阵清脆的铜锣声由远及近。

敲锣的人高声呵斥:“闪开!闪开!借光!”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詹小哥抬眼去瞧:开路的高头大马,帷幔低垂的女轿,骡马驮着的箱笼......白家车队到了。

不愧是高门大户,诸事都有船家安排妥当。詹小哥待白府众人陆续登船后,才寻机上前,递上信物。引他们进入客舱的,正是方才被仆役唾骂的白管家。詹小哥记着伯裘的嘱咐,奉上一只小巧香囊,说是能缓解晕船之症。白管家不冷不热地接了,抬手之际,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只碧玉镯子,镯身镶着一朵金莲,其中一瓣已然缺失。詹小哥心头猛地一跳——这镯子他有印象,那日替小荷接生大眼时,她腕上戴的,正是只缺瓣镶金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