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氏自与武小延成亲后,便在桃源开了一间小酒肆,以她家传的酿酒手艺吸引了不少顾客,生意做得颇为红火。
这一日午间,酒肆内没什么人,只留奚氏独自打理生意,而武小延一早便与要好的同伴去附近的山林中打猎了。
忽刮起一阵阴风,将酒肆内的账本吹得凌乱。
奚氏赶紧关上门窗,将账本收拾好,并用一方砚台压住,正想休息一会,门被推开,一名身穿灰白色文士服的中年男子步入酒肆内,张口要了一壶枣酒和一碟酱肉。
奚氏酿制的红枣酒口感独特,还能宁心安神,来这的顾客都十分喜欢。当这名中年文士要这枣酒时,奚氏并不意外,立即取了一壶刚酿制的红枣酒和一碟酱肉端来。
中年文士身上飘着一阵酒味,显然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些酒了,见奚氏走来,他竟肆无忌惮地盯着奚氏看,甚是猥琐。
奚氏微皱秀眉,将酒食放在桌上,正要离开,没曾想转身之际,臀部被人捏了一把,她勃然大怒,反手一记耳光打在中年文士脸上。
中年文士抚摸着脸,丝毫不以为耻,反而□□道:“想必是我的手艺比不上那些外族贼匪,令娘子不高兴了。”
奚氏把门打开,指着门外厉声喝道:“滚出去,我不做你的生意。”
中年文士站起身来,走至门口,突然将门合上,跟着强抱着奚氏上下其手。奚氏极力反抗,她胡乱抓到一个酒壶砸在中年文士的头上。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兽性,中年文士一巴掌打在奚氏脸上,接着正要脱去她的衣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名男子爽朗的笑声,正是武小延和同伴们拎着一头新猎的獐子回来了。当武小延走至酒肆门口时听到里面异常的动静,他立即警觉起来,扔下獐子,推门而入,眼见新婚妻子正被人欺负,他怒不可遏上前一脚将中年文士踹翻在地,跟着抽出腰刀,举刀砍去。
就在命悬一线之际,中年文士哀叫道:“我是柳府的管事,你不能杀我······”
腰刀至中年文士头顶三寸处停了下来,武小延呆愣住了。
中年文士趁机连滚带爬逃走了。
同伴们帮忙将酒肆收拾了一番,武小延却还是提着腰刀站着不动。
奚氏至武小延身旁,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同伴们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待了一阵纷纷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奚氏忽然道:“阁主义勇无双,才识明断,非是奸诈作伪之人,我们将此事告知于他,看他如何处置。”
武小延沉吟片刻,突然拉着奚氏的手出门去了。
两人走至仙湖畔,正要往倚天阁的方向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神鹰凌空飞翔,正是虞瀚东与柳樱夫妇、酆奇与柴筠禾夫妇、摩赉等人游猎回来。
武小延夫妇见马队渐近,双双跪在路旁。
虞瀚东远远就看到武小延夫妇俩了,见他们一同跪在路旁顿觉诧异,他翻身下马,将两人扶了起来,察觉到他俩神色有异,忙问询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小延、奚氏互看了一眼,武小延躬身道:“柳府管事欺负我娘子,请阁主为我夫妇俩主持公道。”随即将之前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柳樱闻言,诧异道:“你们可知那人姓名?”
奚氏回道:“他未曾透露姓名,只说自己是柳府管事。”
柳樱又问道:“长相如何?”
奚氏大致描述了下。
虞瀚东问柳樱道:“可有此人?”
柳樱迟疑了片刻,点头道:“应该是邰管事。”
虞瀚东对身旁的亲随喝道:“速去将姓邰的给我抓来。”
亲随应诺后迅速去了。
不稍多时,亲随将中年文士硬拖了过来。
虞瀚东问武小延道:“可是此人?”
武小延、奚氏点了点头。
邰管事见情况不妙,立即跪地向虞瀚东求饶道:“姑爷!我喝醉酒了跟他们胡闹的,还请放我一马。”
虞瀚东冷冷道:“之前我已经三令五申,你却还当耳旁风,那就怪不得律法无情了。”
邰管事知道虞瀚东与柳樱夫妻情深,便转而抓着柳樱的衣裙,哭诉道:“小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我在柳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要救救我啊。”
柳樱摇了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不齿,我也救不了你。”
邰管事神色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樱。
虞瀚东喝道:“将此人拉下去,重打五十皮鞭,赶出倚天阁。”
邰管事顿时脸如死灰,跟着又死死抱着柳樱的腿,想要求情,被一众亲随强拖走了。
神门山前聚集了无数人,他们都听说柳府的邰管事因试图欺辱武小延的新妇奚氏,被阁主知晓后要重罚邰管事,还有将其赶出倚天阁,于是全都过来看热闹了。
邰管事自从繁华的中都洛安搬至倚天阁后,一直自视高人一等,不把普通老百姓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作威作福惯了,倚天阁的百姓因看在虞瀚东、柳樱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然而自倚天阁的军民同心协力战胜獓鸩军,并解救回来许多落难的女子后,他便起了歪心思,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阁主竟举办了一场相亲大会,促成众多无家可归的落难女子与立了战功的勇士结缘,而他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于是便怨恨在心,最后就有了醉酒欺辱奚氏的事。
倚天阁的百姓素知邰管事的为人,这次见他落得个罪有应得的下场,均表示支持,同时他们也对阁主大义灭亲、一视同仁的行为心生敬畏。
鞭笞声一下一下响起,刚开始每抽打一次邰管事都疼得大喊一声,当抽打至十余鞭时,声音开始越来越微弱,至三、四十鞭,邰管事已然喊都喊不出来了,等五十鞭抽完,他早已不省人事了。
有人在行刑完毕后给邰管事简单地敷了一下药,随即拖走了。
邰管事被两名士卒抬出神门山,一直送到万穷林最外围,待他醒来后两名士卒扔下一包行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已是年末,日已昏黑,冷风刺骨。
邰管事艰难地爬起身来,此刻他鞭伤甚重,兼且又冷又饿,他打开行囊见里面有些碎银和一些衣物,于是先取出一件厚外袍穿上,又从行囊中拿出一只装水的皮囊,喝了一口凉水,顿时觉得身子更冷了。
突然附近的树丛中传来一阵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邰管事紧张的随手抓起一根枯树干,心想这次要命丧荒野了。
就在这时,一人气喘吁吁地窜出树丛,只见他中等身材,生得斜眼歪嘴,左腿微瘸。
邰管事以为是野兽窜出来了,吓得拼命挥舞枯树干,嘴里大叫:“别过来,别过来······”
那人立即上前制止道:“小声!干爹,是我,阿喜啊。”
邰管事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干儿子阿喜。其实阿喜是邰管事与柳府丫鬟的私生子,为免被人说闲话,于是谎称外面捡来的野孩子,一直养在柳府内。他见阿喜背着一只包裹,急切道:“可有吃的东西?”
阿喜立即解下包裹,从中取出一个酒壶和几块炉饼。
邰管事迫不及待地抢过来啃了几口炉饼,又打开酒壶,猛灌了一口。酒水香气四溢,原来是柳家独有的药酒,能活血化瘀、祛寒暖身,待酒水入肚,身上的疼痛也跟着减轻不少。
恢复了一些体力后,阿喜背着邰管事在附近寻了一处小山洞,将就着住了下来。
邰管事翻了下阿喜的包裹,发现里面还有他的衣物,诧异道:“你也被柳府赶出来了?”
阿喜面露难色道:“干爹被赶出来后,我已无法在柳府容身,自然要随干爹一起走。”
邰管事抓着他的手臂,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自己私自出来的,还是被赶出来的?”
阿喜答道:“我是自己出来的,今后干爹去哪,我就去哪。”
邰管事一阵感动,随即又痛心道:“你不应该离开柳府啊,孩子,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阿喜顿时一脸的不知所措。
待稍稍冷静下来后,邰管事对阿喜道:“你现在立即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阿喜不舍道:“可是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荒郊野外啊?”
邰管事望了望外面黑沉沉一片,不禁心生恐惧,但一想到如果没有生活保障,流落在外,迟早还是会死的。于是他狠了狠心道:“没事的,我能应付,你现在就回柳府,过个三五日,等事情平息下来后,你再带些衣物、饮食来看我。”
阿喜虽有些不愿重新回去,但在邰管事百般催促下,只得告辞后独自离开了山洞。
过了数日,阿喜果然又背着一只包裹重新回到了山洞。邰管事一番询问,得知他并未露出马脚,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又过了十数日,邰管事身上的伤势虽还未痊愈,却已经大好,他琢磨着如此待在这里靠阿喜接济也不是办法,不如出去寻找一条出路。有了这个念头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跟倚天阁势不两立的郯国,心想自己好歹在柳府待了这么多年,对倚天阁及虞瀚东一家也了如指掌,如果去投奔郯国必然会被重用。
于是邰管事与阿喜约定今后见面的暗号后,趁大雪来临前独自一人离开了山洞,往郯国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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