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师好，我是林余月。感谢您同意我加入您的课题组，今晚能和您见个面吗？”
接到苏瞳瞳的消息后，林余月赶忙要来了舒潮的联系方式，一刻不敢耽搁地发去了好友申请。
昨晚的发展方向和速度，完全超过了林余月的预料。
向来从容的她难得感受到了一丝担心，甚至是害怕。
害怕好不容易遇上的人就这样被自己吓走了。
于是当下之急，就是赶紧和舒潮聊清楚。
发出好友申请后的下一秒就收到了回应。
林余月蹭一下坐直了身子，点开最上方的消息框，立马看到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余月好，今天下午我没有别的安排，如果你时间方便，我们就两点在我办公室见吧】
和想象中一样的老师专有的沉稳语气。
【好的老师】
自此再无任何新的消息弹出。
就，结束了？
林余月在屏幕一上一下滑动着，看着这两条没有任何温度的聊天记录，心里莫名其妙附上了一层淡淡的烦躁。
这是非常正常、专业的回复，给任何一个人看，都不会想到对话双方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不偏激，不畏缩，正常的师生关系。
这是我想要的吗？
烦躁的心情又爬了上来，林余月的眉头如小山般蹙起。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半了。
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林余月一个翻身，就奔向了食堂。
***
吃完午饭也不过一点。林余月叼着一根糖葫芦从食堂里晃悠出来，注视着不远处的舒潮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徐徐，绿草绒绒，空气中弥漫着夏末的余韵。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温柔地铺撒下来，在林余月的脸上投下一大一小的光斑。风吹来，两只白色的小鸟从草坪中乍起。林余月的视线随小鸟飞动，翅膀掠过一楼，舒潮的侧影突然出现在窗边。
舒潮穿着一件白色长袖上衣，耳边点缀着两颗珍珠耳坠，黑色的长卷发随意散乱在肩上。阳光斜照着她白瓷般的侧脸，明媚的笑眼弯弯，如同天边最温柔的月亮。
她此刻舒心的笑容，就这样明晃晃地闯入林余月的视线中。
“真美。”
不经意间夸出了声。
不知为何，昨晚舒潮倚靠在窗边的身影兀得浮现在林余月的脑海中。当时的她被深深地笼罩在黑夜的狂风中，眼中没有这样的笑容，而满是忧愁和……孤独。
在那一刻，她看向的又是哪里呢？
又一阵风起，受惊的鸟群从浓密的树叶中四散飞去，惊得林余月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和已经出神的视线。
窗边已经没人了。
林余月抬头看向食堂旁边的甜品店，思索了两秒，便把糖葫芦塞进嘴里，又转身走了进去。
再等她在一点五十五出现在舒潮办公室门口时，手上多出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时间到了。
她抬起空余的手敲门，而不是和昨天一样输入密码。
“请进。”
和昨天不同，很快传来了回应。
深吸气，推开门，是比昨天更加复杂的紧张心情。
一开门，是和昨晚完全不同的世界。
带着橘子味清香的空气被柔和的阳光切割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窗外的树影被细碎地投射到地板上。舒潮正对着门坐在光影的中间，温柔的阳光在她的周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迈步，微风吹进窗里，飘飞的窗帘勾勒出风的形状。同样扬起的，还有舒潮耳边的发丝，以及脚边纯白的裙摆。
原来不是白衬衣，而是白色连衣裙。
林余月收回游离的目光，清清嗓子，问候了一声“老师好”。
舒潮颔首，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咱们都相互再介绍一下吧。”舒潮微笑着开口，“我是今年才有硕士执教资格的，非常感谢你愿意信任我。我的研究方向你应该也了解过了，是心理与行为大数据方面。”
“你的背景我也看过了，是在京大的人工智能，做人机交互这一块吧。不知道你选择我出于什么考虑呢？是有什么已经考虑好的研究想法吗？”
在今天确定要收林余月为徒后，舒潮用了中午全部的休息时间，把林余月简历上提到的所有论文、报告、竞赛，都去一一了解了一遍。甚至还基于自己的研究课题，初步整理了几个可以把林余月的能力结合起来的研究想法。
舒潮虽然没有深度研究过人机交互，但平时的学术交流也让她略知一二。不得不承认，林余月简历上呈现出来的专业能力，让舒潮非常满意和佩服，她也不想浪费了这颗好苗子的天赋，因此想尽可能地听听她的想法，好开发出她的潜力。
林余月在对面端坐着，神色坦然地和舒潮对视。她认真听着舒潮说的每一个字，不过，只是想要捕捉到其中任何偏离正常学术交流的情绪走向——她实在是担心昨晚的意外会影响到两人的关系。
然而舒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对视，都是那么的正常，正常得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难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余月不经意地挑了下眉，轻车熟路地开口道。
“我也很感谢舒老师能够同意我加入课题组。我有拜读过您最近发表的论文，您在社会文化、社会集群情绪方面的研究非常吸引我。我目前初步考虑过可以利用AI的整合模型，来构建动态的心理演化的预测模型。但这也只是我很基础的想法，还需要多了解相关知识。不过……”
光突然反射到舒潮的耳坠上，晃得林余月的视线一瞬间发白。
她顿了顿，虚了下眼睛：“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向您道个歉。昨晚……”
“昨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舒潮意料之外的打断，用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声音。
“嗯？舒老师，昨天晚上我们……”
林余月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昨晚有发生什么？”
又被打断了。
林余月嘴微张着，有一瞬的错愕。
总感觉不只是刻意回避，还有点……
“林同学，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林余月愕然。她看向舒潮的眼睛，此刻里面盛满的早已不是教学的热忱，也不是当前夏末的微风，更不是昨晚的那汪秋水，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哦，一进门就感受到的不正常，原来是在这个还算有些炎热的夏天里，不该出现的冰冷。
是这种连我的心情都还不想了解，就被你早早准备好的冰冷。
林余月抿抿嘴，她用手扶着蛋糕盒，一顿一顿地抠着盒子边缘。她看着蛋糕盒的边缘有一丝丝水痕在向上蔓延——是里面的冰袋要化了。
冰化了，巧克力的冰淇淋蛋糕就不好吃了。
视线在水痕上失焦，林余月嘴唇蠕动：“我看校园网上您的国籍是G国……”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听不清是吗？
林余月抬起头，逆光让她有些看不清舒潮的表情。
“我说。”她把眼神聚拢，直勾勾地盯着舒潮耳垂上一动不动的珍珠耳坠，“我还想多了解您一下。”
“我看官网上介绍您的国籍是G国，但是您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您是移民的吗？”
“你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哦，音量提高了。
“我想多了解了解我的导师，这有什么错吗？”
“这些和学习没有关系。”
咦，耳坠晃了一下。
“我看您柜子里放了好多宁城的茶叶，这是宁城本地人才喜欢的特产，您祖籍是宁城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在宁城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知道老师您听说过……”
“林余月，我已经说过一遍了，这些和学习无关。如果还要继续，现在换老师还来得及！”
舒潮将十指交叠放在桌上，脸逆着光。
“想成为我的学生的话，请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摆正位置？
我在你身边，该处于什么位置？
睫毛抖动，把目光移回舒潮的脸上。太阳西斜，将她的脸尽数照亮。
生气了？
是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冒犯感到生气吗？
林余月又微微挑了挑眉。
这么多年不见，曾经对所有人都最温柔的你，怎么突然这么容易生气了？
看来昨晚真是……
有点棘手啊。
林余月身体往后一靠，双手将蛋糕盒朝前推了出去。
“对不起舒老师，我刚刚有点冒犯了。”她轻笑一下，歪了歪头，“这个是巧克力冰淇淋蛋糕，您应该会喜欢的，算是我给您的赔礼。”
“我的研究想法我再回去整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舒潮反应，林余月起身，鞠躬，离开了办公室。
***
“喂？怎么了？”
一出办公室，林余月就接到了电话。
“你今天双选会是吧，加入她的课题组了吗？”
“嗯。”
“那就好。诶我给你说，今天刚开学，老胡就给我们上强度了，让我今天就把去年的数据全部……嗯？余月？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好似察觉到了对方不太高的情绪，停下了持续的输出。
“没什么呀。”
“……不会是见面了之后发现她不一样？你后悔了？”
电话里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那怎么可能。有点饿了，先不聊了。”
电话挂断，林余月走出教学楼。她打开手机相册，静静地注视着置顶的一张照片。
后悔？
别搞笑了，这可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虽然这本该是最爱我的人，现在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但是——林余月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勾起了嘴角——既然你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我就陪你慢慢玩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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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