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怕什么?”佘楚有些困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阳诚县时,你孤身一人……”说到这里,傅翎瑄顿了一下,“带着白太医,就敢和我们去,当真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傅翎瑄似乎想要把佘楚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归咎于一时冲动。
佘楚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大喇喇的,“不是啊。”然后认真的说:“我除了向父皇求娶你之外,其他的事都不是冲动。”
这么想如果站在傅翎瑄的角度来说,那他这个太子确实很大胆,敢一个人跟着两个“乱臣贼子”去阳诚县。
“……”
“我也不是后悔了。”说到这里,佘楚倒有些扭捏了,他身下的躺椅嘎吱嘎吱响,佘楚努力的斟酌着,“就是……娶你的事我没想太多,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为什么?”这是傅翎瑄第二次问他了,“为什么要……娶我?”
佘楚说不出缘由,也不敢说。
总不能说是给傅翎瑄当狗当出感情来了吧?
他隔着屏风,遥遥望着榻里的人,忽然惊觉他看着傅翎瑄已有十二年了。
从仰望到平视,从少年到青年,从少爷到将军。
佘楚脑子转了一圈,想起傅翎瑄曾经问他的话,“你不是信转世轮回吗?”
床上的傅翎瑄明显神情一滞,他也望了回去,可惜隔着屏风,他看不真切。
佘楚望着房梁,信口胡诌起来,“可能咱俩上辈子就有缘,你欠我的,可能也是我欠你的,所以这辈子就算都是男的咱俩也得在一起。”
“……”
佘楚说完了,傅翎瑄那边半天没说话,佘楚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真有点困了,还没问出来就闭着眼睡了过去。
他没看见傅翎瑄转过脸来一直盯着自己。
像是要把二人之间的屏风盯出个洞。
直到佘楚那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收回目光,放空似的飘向了远处。
面前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份,都和傅三相距甚远。
可……
傅翎瑄想起阳诚县时,萧亓巽高烧不退时口中唤的一声声少爷。
……
佘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睡得太沉,直接从躺椅上翻下来,刺耳的木头断裂声自身下响起,噼里啪啦跟放爆竹似的。
佘楚还迷迷糊糊的以为谁家小孩点炮炸他呢,忽然又听见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待他睁开眼,发现傅翎瑄正俯身看他。
眼底的担忧好似佘楚没醒的错觉,在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转瞬即逝。
幸好木头只是断了把手那一截,佘楚滚下来的时候刚好避过了,并没有受伤。
但当他看见傅翎瑄的一瞬间就决定装起来了。
“哎哟!”佘楚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顺势往地上一歪,蜷起身子,“好痛啊……”
傅翎瑄:“……”
佘楚打滚:“痛痛痛痛……”
傅翎瑄躬下身一把将佘楚从地上拉了起来,“殿下哪里痛?”
佘楚索性依偎在傅翎瑄怀里,“哪里都痛。”
傅翎瑄看穿了佘楚拙劣的伪装,将他扶正了,道:“白太医医术精湛,殿下不若回宫去找他看。”
怎么又开始赶人了?
佘楚让宫人和车马都回去就是为了在这儿留宿,当一回柳下惠,让傅翎瑄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怎么会回去?
佘楚马上就站直了,“不痛了。”
傅翎瑄冷着脸继续赶人,“天色不早了,殿下还不回宫吗?”
“我饿了。”佘楚大言不惭。
于是他又留下来蹭晚饭。
晚饭蹭完了,佘楚又说夜里黑,宫人都回去了,他害怕。
傅翎瑄提出送他回宫,佘楚又说:“我也担心你的安危。”
“皇城之中很是安全。”
佘楚深情款款:“可我担忧。”
傅翎瑄无话可说。
于是佘楚死皮赖脸的留在了镇南王府过夜。
可惜躺椅坏了,傅翎瑄也没说要换张新的,不然佘楚非要在他屋里的躺椅睡下,让傅翎瑄看看什么叫坐怀不乱,他才不是臭流氓!
客房收拾出来了,佘楚晚上安置在傅翎瑄后院的房间里,离他的房间也不远。
就是不知道是午觉睡太久了还是重新回到镇南王府让他有点儿兴奋。
上次不算,上次他走得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重温……
佘楚辗转反侧到半夜都没睡着,在他翻得都把床架摇出声音来时,佘楚躺不住了,索性穿上衣服起来溜达。
镇南王府他挺熟的,重新逛起来的时候颇有种大学毕业后回到高中校园的感觉。
这柴房,他当傅贵儿的时候在里头睡了三年。
这通铺,他当傅三的时候也睡了好几年。
这花园,唉从前王妃在的时候花草侍弄得可好啦,现在怎么就这么几盆花花草草了?
佘楚绕着花园里仅存的几盆花转了一圈,又往后面溜达去了。
镇南王是先皇亲封的异姓王,曾经也是风光无两的,镇南王府的面积比之亲王府都不逊色,佘楚逛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后门。
佘楚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一个转身,看见那边儿树下站着个人影。
瘦瘦长长的,就站在那里,黑黢黢的,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我CAO……”给佘楚吓得,差点就从要从后门窜出去了。
佘楚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那黑影竟动了,从树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晦暗的月光下,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
居然是傅翎瑄。
佘楚好像有那个百分百被傅翎瑄抓包的debuff,都不知道被抓包了几次,看见是傅翎瑄竟然还觉得这一幕挺熟悉,有点儿想笑。
他大步走过去,还挺高兴的模样,“傅将军,这么晚了还不睡?”
丝毫没觉得他大半夜在人家家里逛有什么问题。
傅翎瑄看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
佘楚老老实实的,“午觉睡太久了,睡不着,就到处溜达一下。”
“我看你倒是对我府中很是熟悉。”
“有吗?”佘楚装傻,“可能我天生方向感比较好吧。”
“是吗?”傅翎瑄狐疑地看他一眼。
“是啊。”佘楚笑得人畜无害,“现在不认识了,傅将军带我回去吧。”
傅翎瑄却道:“你还叫我将军?”
这一声轻,佘楚听清楚了,又有点儿不可置信,他问:“那……该叫什么?”
“没什么。”傅翎瑄淡淡道:“殿下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又恢复之前那股冷淡模样了。
“不是。”佘楚有点急,他不知道为什么急,但总而言之就是急急急像有一只手把窗户纸捅到快破了,手又收回去了似的,“那我叫你什么?”
“殿下无需为此费心。”说罢傅翎瑄转回身去,俨然不准备往下聊,“我带殿下回去。”
再蠢都能看出来傅翎瑄不高兴了。
佘楚看出来了,但他不明白傅翎瑄话里的意思,见傅翎瑄往回走了,赶紧追上去,“你总得告诉我叫你什么啊?”
少爷是不能叫了,傅将军也不能叫,翎瑄又和萧亓炀重复了佘楚不乐意喊。
傅翎瑄走得快,步履生风,佘楚小跑着跟在他屁股后头,心中一动。
“娘子?”
傅翎瑄显然绊了一下,然后走得更快了。
佘楚不知道这本小说是不是有轻功什么的,就觉得傅翎瑄走得从容优雅但速度真和踏云似的,这一下更追不上了,只看得着一个背影。
远远听见他丢下来两个字,“不行!”
“哎……”
“等等我啊……傅将军……”
“我……我……”
佘楚觉得自己像那个臭流氓,傅翎瑄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追得累了,佘楚停下来喘气,看着那道越飘越远的身影,一咬牙,豁出去了,“我……我叫你夫君也行啊……”
然后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句:“夫君!”
震得旁边树上的鸟都飞了几只。
前面的黑色人影一顿。
真停下了。
傅翎瑄走过来,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模样,“真不知道殿下在哪儿学来的这些……这些浑话!”
“你怎么叫我殿下?”佘楚反客为主,带点儿娇羞,“你也可以叫我娘子的。”
“这……成何体统!”
傅翎瑄一拂袖,又走了。
这回走得慢了些,佘楚想起白天他不拒绝的样子,趁着月黑风高,追了上去,又得寸进尺地拽住他的衣袖,然后隔着布料抓住他的手,“慢一点嘛……娘子。”
刚刚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这回握住了傅翎瑄的手就真带着点正儿八经了。
这两个字叫得他这张厚如城墙的老脸都有些发热,所以声音小了些、弱了些、怂了些。
但傅翎瑄应该是听见了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进了房。
夜里黑,佘楚又慌张,看不见傅翎瑄掩在黑发后面通红的耳根。
房里也没点蜡烛,借着一点月光,佘楚发现屋里的陈设很是眼熟,这才意识到被傅翎瑄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里。
屋里那张睡坏的躺椅早就被撤了,佘楚盯着傅翎瑄的床,想起了那日。
那日……他们也是在这里……
停!
打住!
说好今天来做柳下惠的,君子,君子懂不懂?
想到这里,佘楚心中忽然正义感爆棚,甚至觉得傅翎瑄就是有意在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是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
呃……
其实可能是。
但是今晚不是了!
他很清醒!
他……他没喝酒!
佘楚正色道:“多谢娘子,为夫知道回去的路了!”
然后一拱手,行了个礼,十分大义凛然地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房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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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