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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诏狱相见(上)

张大夫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小黑屋,然后被强迫着静坐了半个时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且不说崔家三小姐还是闺阁女子,未嫁之身,只说自己仅凭诏狱那年轻官儿的一两句问话,就擅自想象两人是私定终身的关系,委实有些自作主张了。

他懊恼地望着门缝,连回笼觉都不想睡了。

好在过了一时,有个体型消瘦,一眼看上去就很湿热体质的男子开门而入,好一顿说教。

“张大夫,做人要先静口,再谈修身立世,本千户看你也有点年纪了,怎么能信口开河呢?”

“你这个千户怎么换了张脸?可是昨天那个不是?”张大夫眯着眼看。

“昨天那个管抓人,我是干理刑的。”这男子叫梁固,前几日家里小儿发热出疹子告了假,今早过来接常小山的班,“张大夫,难得本千户心情好,多饶你几句,你可知道咱们诏狱的主官是个什么脾气?”

“听说是位儒雅温和的男子。”张大夫为了自己的性命,昧著良心地说道。

梁固都笑了,“那你一定是得了失心疯。咱们诏狱的主官凶神恶煞,杀人如麻,你在他面前乱说话,小心当场割你的嘴巴。”

“大人这么说话,真的不害怕吗?”张大夫幽幽地说,忽而又反应过来,“昨日和今晨,同小老儿接洽的,是咱们诏狱的主官?”

梁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自然。”

张大夫登时就泄了气,在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好几个巴掌。

梁固就拦住了他,好言说道,“话已出口,后悔也没用了。先生若是能管住嘴,咱们也不为难你。”

张大夫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心掏给对方看,“诏狱是什么地界,小老儿是知道的,错一次是失误,错两回可不就是该死吗?怪只怪小老儿觉没睡足,迷迷瞪瞪地想什么说什么。”

“想也不能想。你一把年纪了,胡说八道,人家女儿家可经受不住这样的流言蜚语。”梁固就把门打开了,塞给他一个钱袋子,又寒暄了几句,“张大夫住在箭杆胡同是吧?发热伤寒能不能治?”

张大夫接了钱,老怀安慰,心情也好了点,他背上了药匣子,点头道,“能治能治,老夫虽精外科,但内科也是手到擒来。”

梁固就把他客客气气地领到了外头,“我家小儿体弱,常发热流鼻涕咳嗽,日后若有需要,就去箭杆胡同相请。”

张大夫应着话,就慢慢走出了诏狱的大门,一路又困又累地走回了医馆,刚想倒头就睡,就听见了崔家那个崔四裹在外头和小药童说话的声音。

“张大夫起床了吗?我家姑奶奶说了,要请张大夫再来一趟,瞧瞧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张大夫就闭了闭眼,颓废地伸直了腿。

生意真好啊,生意太好了啊,谁能想到,刚开张生意就好成这样了呢?

“就来。”他向着外头应了一声,“容我刷个牙。”

崔四裹把张大夫领进了崔府,张大夫果然在门房看见了那瓶药,他便收了起来,一路从花园绕进了三小姐的院落。

芝月坐在廊下捧了只碗,拿了根儿勺儿,正吃奶糖粳米粥。

二姨母对她有所求,破天荒地送来一小锅奶糖粳米粥,这样好的早餐,都是几个姊妹平日里吃的,今日难得自己也有口福,自然要多吃些。

张大夫一进院,就看见崔家三小姐好好地坐着吃饭,青天碧瓦下,白皙女儿家,这画面就跟水墨画似的,十分雅致好看。

“姑娘好些了?”张大夫见了三小姐就觉得心情愉悦,早起的困顿一扫而空,“小老儿看着,觉得姑娘的精神头儿极好。”

芝月就搁下了碗勺,拿帕子拭了口,这才仰着头叫张大夫先看额上的伤口。

“夜里手疼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稍稍缓解了一些,这会儿还好。”

张大夫听着眉头一皱,拨开芝学的额发检查了下,见伤口结了痂,就等着痊愈了。

接着再解开姑娘手上的包扎,只见伤口有愈合的趋势,但依旧触目惊心。

“姑娘若是能忍受疼痛,小老儿可以拿桑麻线来为姑娘缝合——饮下麻沸散,疼痛就能缓解。这样伤口能愈合的更好一些。”

芝月不怕疼,她听着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只是一时要出门,怕是没有缝合的时间。

“我一时要出门去。”

张大夫看见姑娘迟疑的脸色,倒也是不强求,先将昨夜诏狱给的红柏膏拿出来,先为姑娘消毒伤口,接着把药粉撒上去,芝月登时有些吃痛,眉头皱了一下。

“这个药瓶……”

芝月迟疑地住了口,视线落在张大夫手上的药瓶上。

青绿色的小瓷瓶,分明是诏狱那位千户大人,昨夜为她止血而拿出来的样子,怎么会出现在张大夫的手上?

张大夫昨夜为她治伤时用的,她明明记得是盒装的软膏……

张大夫看出了她的疑问,想了想,诏狱的人只让他不要乱造谣,并没有不让他说实话,这便照实说了。

“……昨夜诏狱的人把小老儿叫去问话,听说姑娘伤势不轻,就要小老儿换他们的药为姑娘医治。”

芝月闻言,不免心一凛。

宴席散了,还来问话,说是无所图她不信。

“……我的丫头昨夜也受了点伤,劳烦大夫为她瞧瞧。”

张大夫都习以为常了,为芝月包扎好伤口之后,点点头应了,随着芝月进了内堂,果见三小姐的那个丫鬟虚弱地扶着门框,眼下乌青两眼无神地站着。

“莫非也是和小老儿一样,一样无眠?大早上就出了诊?”

芝月就搀着玉李坐下,眼睛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昨夜玉李被抓去柴房,先结结实实地挨了几巴掌,接着就被丢在那儿,玉李又是担心害怕自家姑娘被罚,又忧心自己的命运,一直熬着睡不成,到了半夜才被二姑奶奶的人放了回来。

“张大夫好生勤快,一大早就出诊。”玉李敷衍着搭了一句话,张大夫给玉李把了脉,检查了脸上的淤青,说了句无碍,芝月才放下下来。

张大夫一边收拾着药匣子,一边接着玉李的话说着,“天还没亮,诏狱的人就来请,小老儿过去一看,有个容长脸的妇人撞了墙,头破血流,晕厥过去了,小老儿赶忙诊治……”

他说着,芝月和玉李听着,两人的脸上同时都变了颜色。

乳娘已经好几日没消息了,结合崔四裹说的,灯市口乳娘家巷口的缇骑,那张大夫口中的这位撞墙的容长脸妇人,会不会是乳娘呢?

张大夫说着话儿就离开了,玉李的眼泪流个不停,握住了自家姑娘的手。

“姑娘,我娘的脸就挺长的……”

芝月的心里一样煎熬,她握紧了玉李的手,小声说道:“二姨母往诏狱递了帖子求见,若是那边应下了,二姨母就会叫人看着我去,届时我寻机行事,查一查莲姑的行踪。”

玉李流着泪直点头,“诏狱不是都抓大官儿的吗?我娘只是个小商小贩,关进州府衙门都不够看,这下竟然进了天牢——”

“二姑父这样的人,都能被抓进去,可见诏狱想抓谁就抓谁,无法无天的很。”

玉李又觉得姑娘去太凶险了,左想也不是,右思也不行,坐立不安。

“二姑奶奶递这样的帖子,不就是把姑娘你往火坑里送,不能去啊……”她喃喃地说,可又担心自家娘亲,一时间左右为难,“哪儿有干干净净的女儿家,往衙门大牢里跑的……”

芝月抱住了玉李,拍了拍她的后背,叫她别哭了,“作业我都陪上了酒,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说句实心的,若是莲姑真的身陷囹圄,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玉李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她听懂了自家姑娘的话,心被揪紧了,疼的喘不上气来。

“不能啊姑娘,不能啊。”

“别哭了,”芝月就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哄着她说,“鼻涕掉我一身,一会儿还要见人呢。”

玉李可笑不就来,只觉得活着太难了,正昏头昏脑地哭着的时候,崔簪碧就从外头走进来,先声问着:“三小姐可穿戴好了?”

芝月就把玉李赶进了屋子,自己也抹去了眼泪,出了门。

崔簪碧见自家这外甥女儿站在廊下,看脸色,气色很好,看穿戴,少艾色的上杉,报春色的裙裳,鲜亮好看。

她这外甥女儿,难得这般主动配合,崔簪碧满意地走过来,脸上挤出了一点笑。

“你把手藏进袖子里,这样就看不出伤来。早晨派人去递帖子,诏狱门前的守卫怎么都不搭理,崔六海在门前守了半天,也是巧,正出来个小官儿,问了几句倒是收了,说什么诏狱是衙门,是办差的地方,可不是走亲访友的门户,叫他回去等着去吧。”

她说着话,在廊下坐定了,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想着呢,银子他们也收了,昨夜我同他们寒暄着常走动,那位姓常的千户大人也应了,又是罗阁老的关系,我想着不会有什么变数,一会儿若是那边有了信儿,我陪着你进去,只要你替姨母办成了事,往后姨母一定记着你的好——”

芝月眼下,反而盼着能进诏狱,此时听姨母这么说,便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姨母把玉李放了回来,甥女儿记在心里了。二姨父那里既然是误会,诏狱那里没理由扣着不放人。”

崔簪碧一颗心都拴在夫君殷叙身上,听见芝月安慰,也不由自主地赞同。

“可不是嘛!凭什么扣着人不放?”

她同芝月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只等着诏狱那里来信儿,只不过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暮色从四野往城中聚拢,街巷里起了烟雾,天慢慢地就黑了。

诏狱的刑房里走出了一个人,身形瘦削,双眼无神,正是提审了一天案犯,精疲力尽的理刑千户梁固。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天干的头稀昏,常小山这个挨千刀的给他留了一堆的坑,最难啃的骨头都留给了自己,听说他还陪着缇帅赴了宴喝了酒,昨天夜里还消消停停地吃了碗小馄饨。

梁固有气无力地往签押房里去,刚走到门口,那只黑猫蹭的一声蹿过他的脚边,把他吓了一跳。

堆满了驾帖、供状、案卷的书桌后,缇帅正低头审阅卷宗,听见门开的声音,也没抬头,只以指节叩了叩桌面,示意他坐下。

梁固知道缇帅审阅卷宗的时候,一般分不开神听他汇报,便也不出声,正好坐下歇歇,签押房的兵丁奉上了茶水,梁固牛饮似的,猛喝了一大口,这才解了渴,提了神。

正坐着,忽然想到今天在门口收的一张拜帖,这时候才有时间看。

落款是临淄侯府崔氏

内容说的是,崔家行三的小姐为了向缇帅赔罪,恳请拜访,问个时辰。

梁固看了不免好笑。

临淄侯崔家?京城有这么个人家吗?诏狱是提刑审判的地方,可不是攀亲带故的地方,怎么还有人敢递拜帖?

他又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今天早晨,他去教训那个姓张的大夫,好像跟崔家的某位小姐有关。

梁固狐疑地看了看书案后的缇帅,不免纳罕。

缇帅二十有二,去年才任了北镇抚司的主官,兼管诏狱,倒是不曾听说有家室,也没见过同什么女人来往,难道是缇帅在江南的故旧?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声,这便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缇帅。

沈墀没有抬头,只道了一句,“非十万火急之事,可以缓报。”

梁固想了想,缇帅手头出了阅卷之外,就是看陛下着人送来的驾帖,哪一样都比此刻他手中的拜帖重要,这便按下不表。

他见缇帅分不开身,便也不急,出了诏狱,先往巷子口吃了碗卤煮火烧,之后又在门口同几个校尉力士吹了会牛,一直到天傍黑,才慢悠悠地去了签押房。

缇帅这会儿终于忙完了,此时正仰面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了,才道了句说。

梁固先把今日审讯的情况说了一通,最后才将崔家的拜帖奉上。

“这是早晨的时候,什么临淄侯府崔家递过来的拜帖,属下觉得有些滑稽,咱们这里是大狱……”

沈墀此时已经展开了拜帖,只看了前几句,沈墀便看了眼气窗外的天,青黑泛蓝,已是夜晚了。

“怎么不早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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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诏狱相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