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元和殿的夹道里,荀秋回想着方才在玄禁卫里秦诺说的话。
“荀公公,萧贵妃今早在御花园散步,被一只白猫扑倒小产。”
宫中养白猫的主子,众所周知只有淑妃一人,萧贵妃被白猫扑倒,此番罪名定要安在淑妃的头上,皇帝叫他来定然是让他来为淑妃正名。
一个时辰前,宝安宫里,一身青色衣裳的淑妃楼宛音在偏殿里头不安地站着,早上她正在宫里陪着女儿玩七巧板就听到宝安宫的宫女急匆匆召她来到宝安宫。虽不知萧贵妃又要寻她何事,她便也交代宫女照看好女儿来到了宝安宫。
淑妃被引进萧贵妃的寝殿,见萧贵妃人躺在床上,她还没有对躺在拔步床上的萧贵妃行礼,就听对方朝身旁的宫女柳丝说了声“去”,那柳丝便走到她面前,朝着她的脸朝她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柳丝用尽气力,淑妃猝不及防被柳丝打得往后退了两步。
“娘娘!”心衣扶住自家主子,看自家娘娘白皙的脸上瞬时浮现的红色巴掌印,心下怒火中烧,上前便在柳丝的脸上狠狠还了一巴掌回去。
“你敢打我?”柳丝吃痛地捂住脸,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心衣。她可是奉了萧贵妃的命令才出手打淑妃的,这淑妃的宫女怎么敢打她。
柳丝想要还手回去,奈何心衣力气颇大,钳制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够了!”淑妃出声道。她今日来宝安宫不是来打架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萧贵妃又要作哪门子的妖。
心衣闻言狠狠甩开了柳丝的手,才退回到自家娘娘身边,不过依旧摆出一副母鸡护小鸡的姿态。
淑妃朝萧贵妃重新行了一礼,温声道:“不知道贵妃娘娘叫臣妾来宝安宫所谓何事?总不会只是让个奴婢来羞辱妾身吧。”
萧贵妃脸上冷笑,正想要责骂一通淑妃,忽然肚子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有人拿着筷子对着她的肚子猛绞,不过片刻功夫她便疼得落下泪来。
“娘娘,您没事吧?”在床侧的莲心看到萧贵妃痛楚的神色上前询问道。而后见萧贵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赶紧吩咐一旁的柳丝:“去太医院,请胡太医过来。”又对一旁的小寿子道:“去元和殿请皇上过来。”
吩咐完后莲心拿出手帕给萧贵妃擦去脸上的冷汗,安慰道:“娘娘,你宽心,江太医一会儿就过来了。”
萧贵妃腹中疼痛不止,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里头是她期待了许久的孩子,万万不能有事。过了几息,腹中的疼痛稍缓,她偏过头看向那还杵在自己房中的楼宛音。咬着贝齿道;“淑妃,本宫告诉你,倘若本宫腹中的孩儿有任何闪失,本宫绝不饶你!”
话刚说完,腹中的绞痛感又一次袭来,萧贵妃闭上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等着江太医过来。
莲心见淑妃站着一副茫然地样子,将人请到了寝殿外头的偏厅,又三两下把前因后果跟她说明。
“淑妃娘娘,还请你在此间候着,今日之日,恐怕得太医诊断过后请皇上来定夺。”
淑妃叹了口气,她一心想要躲开这宫闱内斗,偏偏就是躲不过去。她的雪球几天前就找不到踪迹,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心衣忿忿道:“说什么雪球扑了她,依奴婢看,这就是存心和娘娘过不去!”
紫罗见淑妃面上忧虑重重,忙拉住了心衣劝道;“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心衣不高兴地瞪她,紫罗冲她抬眼示意她看淑妃,见淑妃面色凝重心衣才住了嘴。
寝殿里萧贵妃腹痛愈演愈烈,她攥紧了身上的锦被,嘴中痛呼出声,接着便感觉□□一湿。
“胡太医,快叫胡太医!”萧贵妃朝莲心喊道。她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胡孝慈刚跨进宝安宫又遇上来催他的宫女,他本就一路快走过来,此刻怕萧贵妃腹中孩子有事便也顾不得规矩小跑到了萧贵妃的寝殿。匆匆行礼后便上前为萧贵妃把脉。
片刻后,胡孝慈心下一沉,他不敢去看一脸希冀的萧贵妃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您腹中胎儿已然没了生息。为今之计……”
“什么?”萧贵妃惊呼出声,还不待胡孝慈说完萧贵妃受不了这般打击便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宝安宫众宫女见萧贵妃晕过去纷纷惊叫,乍时乱作一团。
皇帝宋鉴过来见到淑妃在偏殿等候又见她脸上有巴掌印,正想要拉住她的手询问一番就听到寝殿里头的声音。得知萧贵妃小产,赶忙吩咐太医为其诊治。
在胡孝慈施针过后,萧贵妃悠悠转醒。
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皇帝,她哭诉道:“表哥,你一定要为薇薇做主啊,都是楼宛音那个贱人害得我们的孩子没了。”
皇帝素知淑妃性情淑顺,他打心底是不相信淑妃会做出谋害宫妃的事情,可眼下见自己的表妹哭得这般楚楚可怜,他也拉着对方的手允诺道:“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罢便吩咐秦诺去找荀秋过来。
等到萧贵妃服药睡过去后,皇帝才走到外间,见到淑妃仍旧面色不安,绞着一双手望向萧贵妃寝殿的方向。他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安慰道:“音儿放心,朕知道不是你做的,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皇上,萧贵妃她……怎么样了?”淑妃问道。
皇帝叹了口气道:“贵妃孩子没保住,不过她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你也回宫去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让贵妃好好静养些日子。”
皇帝从宝安宫回来恰好碰到等在元和殿外的荀秋。他挥手将人唤进殿内,“荀秋,萧贵妃小产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查办,五日之内,朕要见到幕后元凶。”
荀秋躬身道:“是,奴婢领命。”
从元和殿出来,荀秋径直去了宝安宫。说明皇上命他查办此事后,便挨个讯问当时陪着萧贵妃去御花园的宫女和太监。
“荀公公,奴婢瞧得真真儿的,就是那千福宫里的那只猫。”
“荀公公,那猫是白色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跑过来的,就直直地往贵妃娘娘身上扑过去了。娘娘被吓得没站稳,然后才摔倒的。”
“荀公公,那猫儿跑得快得很,奴婢也没瞧清它往哪边跑了。”
挨个问完话后已经接近正午,荀秋从宝安宫出来又唤了宝安宫的一个小太监让他带着往事发地去。
“荀公公,贵妃当时被猫扑的地方就在这里。那猫儿就是从那树里头钻出来的。”小太监道。
荀秋望向那小太监指的紫薇花树,紫薇花此时花开正浓,紫红的花朵一簇簇缀满枝头。荀秋在萧贵妃摔倒的地方和猫儿来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回青宁馆吃过午饭后又往千福宫去问询淑妃。
淑妃正陪着二公主午睡,想起自己入宫以来看到的种种,淑妃越来越觉得这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明明安分守己,从来没有想过争夺皇上的宠爱,仍旧是有人不肯放过她,非要把她卷进宫斗中来。
荀秋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淑妃起身,得知荀秋过来,淑妃忙起来穿衣,让宫女给荀秋看茶看座。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为萧贵妃那事来的?”淑妃问荀秋道。
荀秋朝她见礼,微笑道:“正是,淑妃娘娘,皇上命奴婢来查办此事。”
淑妃喝了一口茶,挥手让殿内的宫人退出去,无奈道:“本宫知道萧贵妃摔倒是因为一只白猫,阖宫都知道本宫有雪球,可我这宫里的雪球在几天前就不见踪影了。现在想来,雪球恐怕也不是自己走丢的。这是有人要借我的手害萧贵妃,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满宫都知萧贵妃对淑妃盛宠不满,时常责难于淑妃,此番又是白猫作祟害得萧贵妃小产,不明真相的人自是会以为是淑妃对萧贵妃的报复。
荀秋起身朝淑妃拱手,“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查明此事,还娘娘清白。”
淑妃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她相信荀秋有办法,便道:“那此事便拜托你了。”
刚从千福宫出来,就遇到永宁宫的宫女雪绣。
雪绣道:“荀公公,太后唤你去永宁宫。”
听完荀秋的话,歪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后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些老把戏。这宫里的女人还是没什么长进。只是可怜了萧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成形呢就化作血水了。看来也是个没有福气的。”
萧贵妃的母亲是太后名义上的表妹,所以在宫里太后对萧贵妃多有照拂。不过实际上太后张文鸢只是先皇为了让她入宫名张家收下的养女,太后与张家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情分在。
见荀秋低头若有所思,太后又道:“皇帝既然让你查,你便也用心些,哀家也想知道这背后谁在捣鬼。”
“是,奴婢领命。”荀秋恭敬道。
太后说完轻咳一阵,太后身边的清芳姑姑从外间端来一碗褐色的汤药,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该喝药了。”
太后瞥了一眼汤药,撇嘴道:“搁那儿吧,等凉了哀家再喝。这太医院也是一帮没本事的,哀家喝了这几个月也不见效,倒是把哀家的舌头都苦麻了,现在吃什么都是一股子药味儿。”
清芳朝荀秋使个眼色,把手里的汤药递给他,笑道:“太后娘娘现在吃药变得艰难了,奴婢是劝不动了,今日恰好荀公公在,那便请荀公公为太后娘娘侍药吧。”
荀秋把汤药递到太后面前,微笑道:“太后娘娘这病一日不好,奴婢们心里头都不安定,还请娘娘怜惜奴婢们,趁热把药喝了吧。”
太后伸出手在荀秋的额头上轻点两下,笑道:“好好好,今日哀家就给荀公公一个面子。”说罢接过药碗将那汤药几口喝了下去。
宝安宫里,萧贵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得知皇上在上午来看过她后便没有踏足宝安宫,又听柳丝说皇上命荀秋来查明她小产之事,萧贵妃气得将莲心端过来的汤药摔翻在地。
“还喝什么喝,人家巴不得本宫早点去死。本宫就知道表哥就会包庇那个贱人!”
荀秋从宫里出来已经是亥时,因他今日派了小太监回来传话,赵青萍便早早吃了晚饭没有等他。她在西厢房里头看书,一边让元一给她注意着荀秋的消息。等元一进来禀报说荀秋回府,她便检查一番穿戴后从西厢房跑到他屋里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