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了啊。”梁贞说,“到时候把你绑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唱,唱到嗓子冒烟了就掐着你下巴给你灌水然后接着唱。”
“真没人道。”邵源笑了笑,“你看看是你绑我快还是我一脚踹飞你个半残快。”
“到时候我就不是半残了。”梁贞说。
“是不是都没我快。”邵源说。
梁贞不质疑这话,他相信邵源是真有这能耐。
梁贞最讨锦上花这群老人骂的一点就是不听话,从小就这样,特操心,叛逆期是零岁到现在,比如说刚才金凤千叮咛万嘱咐他别出来,这会儿他还是进了练功房,熊孩子最密集之地。
金凤看见了他时他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小孩儿,要玩他的拐杖,要摸他腿。
“玩拐杖可以,给我剩一个,”梁贞让出去一根儿让他们传着玩,“腿不能摸啊我要痛死的。”
老胡这时候来了,看着一群人,赶也不是不敢也不是,转头就去找邵源。会客室里没见着,在后巷看见了。
邵源蹲在他曾经蹲过的地方,抽烟。
老胡没上去叫他。
几个月前广戏在大草坪上修了条小径,横在教学楼一二东之间,一直延伸到饭堂。这路水泥铺的,天气一热就烫脚,虽然每天都洒水但还是烫脚,所以夏天的时候邵源基本都绕远路走。
这几天温度下来了些,就还行。
走在草坪中间还能闻到草香味儿。
“我还想着去趁机蹭点儿志愿时呢。”岑创边走边说,“没想到根本用不着铲草。”
“还蹭啊,”刘存志说,“你这学期都超额了吧。”
“错!”岑创比了个叉,“是超超超超超超额。”
“死卷狗。”刘存志骂道。
“重点不是志愿时,”岑创说,“是开除草机。超帅的好吗。”
“哪儿帅了。”邵源想起了那个大块头机器,下面的刀片都锈了,经常有人用那机器的时候不留神刮到树,但树皮一点儿都没把这老旧玩意儿放在眼里,皮都不屑于掉一层。
“你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吃吗,”严纹秀没理他们,回头看了眼邵源,“还是你要回去照顾你家病号?”
“什么病号?”岑创转头,“谁病了。你家除了学长还有谁。”
“就是学长。他腿骨折了。”邵源看了眼表,“跟你们一块儿吃吧。”
“学长腿骨折了?”刘存志惊讶。
“啊,”岑创想了想,“好像是很久没见到他了。”
“严重不。”梅沚也转过头来。
“严重是挺严重的。”邵源说,“不过快好全了,能下地了。”
“我靠。”岑创说,“他不是……”
岑创没接着说。
没人问咋整的。
梁贞家里那些事在八卦几人组里面已经不是秘密了,虽然网上都能查到,但是这事儿他们没传开,路边随便抓个人,这种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就不会知道。
八卦几人组里岑创封智和刘存志并排走,梅沚和严纹秀在前面带路,一左一右,像俩护卫,怪好笑。
但这个时候没什么人讲话,几个人就有种不良少年团伙霸街的感觉。
邵源在后面看了会儿,气压有点儿低。
“啊啊啊啊!”邵源在岑创身后大叫道。
“啊啊啊啊!”岑创也叫。
“啊啊啊啊!”岑创旁边的刘存志也叫。
“咋了?”护卫二人回头说。
“没事啊。”邵源神色自若。
“没事你叫毛啊邵源!”岑创从前面跑到后面来踹了他一脚,邵源躲得快没踹着。
“我清清嗓子。”邵源笑着说。
岑创愤愤走了两步,转过头比了个中指。
“再加两份鸡架。”岑创左手擦嘴右手比了个耶。
“吃不死你。”严纹秀看了他一眼。
“我靠,一桌子菜不够你吃的啊。”梅沚是小鸟胃派代表人物,此刻代表小鸟胃发言,“吃不死你。”
“吃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岑创说。
“吃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胖。”邵源说。
“学长来了,”岑创指了指他后面。
“我不上当。”邵源头也没抬。
“我靠,”岑创说,“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至于诓你吗。”
“你就说诓没诓。”邵源说。
“诓了。”岑创说。
“但凡你有点脑子,就不会在他说完学长骨折之后的半个小时编这个谎。”严纹秀给他夹了根菜,“更不应该在他怼完你的十秒钟之内把这个谎说出来。”
“拿走你的大黄菜!”岑创把菜倒回他餐盘里,“黄成啥样了给我吃。”
“恼羞成怒了。”邵源笑着说。
“后边真有个人好像要找你啊邵源。”刘存志说。
邵源回头,祝正奇对上他的眼睛,从走着来变成了跑着来。
邵源对他有印象,梁贞一个不算很熟的朋友,和梁贞说过话。羽毛球场上见过几回,打得挺厉害,柔中带刚的,是邵源一直想找来切磋但还没付诸行动的一个人。
邵源端起盘,“先走了啊。”
“吃完了?”梅沚看了他一眼。
“吃完了,”邵源展示了下空盘子,“光盘行动第一人。”
“棒。”严纹秀说。
岑创说:“明天请我喝可乐作为刚才你吓我的补偿。”
“可口可乐倒冰杯。”邵源说,“还要插吸管。”
“对。”岑创摆手,“去去去。”
祝正奇见他朝着倒饭区去了,没跟过去,远远地在那几个发着臭的绿色垃圾桶和时不时就卡壳导致沾着米饭酱汁和菜根的餐盘堆积在橱窗的的传送带几米开外的就餐区站着等。
邵源放了餐盘去洗手,“想边走边说还是坐着说?”
“我没啥要说的。”祝正奇抓了抓包带,合着还是个社恐,邵源觉得新奇,“就是想让你指个路。我没找到梁贞,所以来找你。”
“你跟他什么关系?”邵源问。
“啊,就,说过几句话的关系。”祝正奇怕他误会,“我俩没什么的。”
邵源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好奇啊。”
“嗯……就是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祝正奇说。
“去哪儿?”邵源问。
“什么?”祝正奇没反应过来。
“不是让我给你指路吗。”邵源心想今日我邵氏源就是寮步镇第一引路人,“你要去锦上花吗。”
“对。”祝正奇说。
“上车。”邵源拍拍车后座,“我蹬你过去。”
“这地方我来过。”祝正奇指了指前面的珍珍小卖部,“名字真好听。”
珍珍小卖部就已经是沛头村的尽头了,祝正奇来的时候以为前面没路了,过了这个店就过了这个村,就没找着学校在哪。
邵源往右拐的时候祝正奇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能走吗,前面不是墙?”
“能走。”邵源顺着墙走了会儿,祝正奇眼前豁然开朗,说:“这儿居然还有路!不过这不是往村外跑了吗。”
“沛头村是个圈。”邵源说,“尾巴就是头。有更近的路,那边比较好找,车子都能开进来。等会儿带你走一遍。”
“谢谢啊。”祝正奇说。
“这不还是墙吗,”祝正奇看着他停车,寮步无影腿一个旋风飞踢给脚架踢飞了,“哈哈哈。”
“你还笑。”邵源把它撞了回去,没成功,就往车座上一放,“你……这么脏的东西放车座啊。”祝正奇一想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坐过这种又尘又漆的东西就屁股痒痒。
“你还有这毛病?”邵源指的洁癖。
“没。”祝正奇说,“好吧可能有一点。”
“进去吧。”邵源把脚架丢地上拍了拍车座,“右拐,走一段就是了。这儿叫后巷,烟民聚集地,你要抽就到这里来。”
这个名号,邵源刚封的,老胡在这儿抽烟他也在这儿抽过,所以是烟民聚集地。
“那这儿的烟民还挺有素质。”地上没烟头,一个都没,烟灰都看不见。祝正奇说。
“定时打扫就不会有啊。”邵源脚掌搓了搓地面,跟上去,“往前走。”
“我见着了。”祝正奇看着锦上花拉上去了却还是露出来一点边的卷帘门,“好小的大门。”
“它都能在沛头村这种地方了,”邵源说,“都能在常人找不到的地方了。能大到哪儿去。”
“也是。”祝正奇迎面碰上梁贞,对方看见他也愣了愣,往下看看祝正奇就看见了两条拐杖,一条黄色的腿和一条白色的腿,仔细一看那是纱布,整条腿露出来的部分都包起来了,“啊。”
“干嘛,”梁贞笑了笑,“像不像木乃伊。”
“……”祝正奇没说话。
“像,”邵源说,“人找你。”
祝正奇那天在球馆被队友叫回去之后就没见过梁贞,广戏就是个老破小,他跟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跟梁贞却是特地在校园墙捞了捞也没捞成,打听课表想蹲人也蹲不到。
“打听他的人挺多的,”有个人说,“但他好像不怎么跟人来往。就,关系网非常的窄小。”
“窄小?”祝正奇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形容一个网,“这形容词对吗。”
“别管对不对。”那人说,“就这么回事儿。不过他旁边有个人,叫邵源,离他挺近的,他就比较好找,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是他舍友。”
“啊。”祝正奇说。
“要吗。”那人问。
“要什么。”祝正奇说。
“微信啊。”那人说。
“……我不是要微信的。”祝正奇说,“算了,你给我吧。”
“十块钱。”那人说。
“还收钱?”祝正奇张大了嘴。
“嗯啊。”那人掏了掏耳朵。
“包过吗。”祝正奇问,“好友申请。”
“包不过。”那人说。
“那你卖啥呀。”祝正奇说,“卖个在他好友申请里面露个头像和昵称还有中二个签的机会吗。”
“卖个玩笑。”那人笑着说。